“嗨!帥哥!來兩扎青島啤酒!”
吧台前身著禮服的男男女女均是一愣,被這聲格格不入卻又理直氣壯的洪亮點單震撼了,回頭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敦實高壯的男人摟著另一個勁瘦高挑的男人的肩,結伴而來。
兩個人都身穿專業統一的黑西裝、白襯衫、黑領帶,不是當保鏢的,就是賣保險的。
瘦高個兒低頭捂著臉,躲避四面八方投來的看鄉巴佬似的視線,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星球,低聲怒罵:“喝你妹的扎啤!你再要盤燒烤唄?再來顆大蒜唄?也不嫌丟人!”
胖高個兒已經走到了吧台前,一拍大理石桌子,也低吼:“你以為老子不想?誰知道這鬼地方外賣都不讓進,裝什麽比,老子陪少爺去白宮的時候都讓點炸雞薯條呢!”
“那你就出去吃,沒人攔著你,別在這拉我一塊兒丟臉。”
“嘿,老子要是一出去,少爺出了事怎麽辦?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能擋得住?誒,帥哥,我的啤酒呢?”
吧台後的服務生吳偉一頭黑線,看這兩位人高馬大來勢洶洶,不敢怠慢,但身後的酒櫃裡都是產自各個酒莊的高檔酒水,實在拿不出接地氣的扎啤,只能苦著臉道歉:“對不起,二位,我們吧台不提供啤酒。”
“不提供?你們連客人這麽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還敢自稱五星級酒店?”胖高個兒出離憤怒了,原本杏仁大小的眼睛怒睜成了核桃般大,加上他皮膚黢黑如鐵,活脫脫一個當代關公,仿佛一掌就能劈裂吧台。
吳偉嚇得瑟瑟發抖,發軟的腿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後背突然撞上一個人,又是一哆嗦,抬頭看去,正對上兩道如錐子般銳利的目光,驚得立馬跳開。
被撞到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服務生製服——明明是統一尺碼,在吳偉身上略顯寬大,在他身上卻格外熨貼,恰到好處的肌肉將製服的每一處褶皺撐平了,仿佛量身定做。
“當心。”男人拍平了皺起的衣褶,提醒吳偉,音色寒沉。
吳偉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
男人的視線轉向吧台前的兩人:“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他的目光凜冽而深沉,給人感覺看得很透,也給人感覺離得很遠,很不好接近。語氣雖客氣,卻聽不出半分恭敬,仿佛只是隨口問問,態度冷淡得令人略感不爽。
但他顯然不用擔心被客人討厭。
原本在吧台周圍看笑話的女賓突然不笑了,一個個都變成了嬌羞優雅的淑女,矜持又熱烈地望著這個新來的服務生。
男人的身高少說一米八五以上,年輕的臉龐俊得令人怎舌,側分劉海不規矩地散落在前額兩側,微微蹙起的劍眉下壓著一雙沉黑的眼睛,仿佛也壓住了渾身的桀驁之氣,很具有攻擊力的長相,能一下刺入人的心裡。
胖高個兒正窩火,猛地瞧見這張點亮整個吧台的俊臉,不由地一愣,怒氣蓄力條被打斷,火氣消了些,還算平和地問:“喲,大帥哥,你是這兒管事的?”
男人腋下夾著托盤,剛送完一輪香檳,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名服務生。”
瘦高個兒實在看不下去同伴在這種高端場合丟人顯眼,掐住他胳膊上鼓起的肉:“有完沒完了?怎怎呼呼的,當心驚動少爺,把你拖回去宰了喂狗。”
胖高個兒虎背熊腰,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一聽這話,竟然孬了:“不至於吧,我不就想喝杯家鄉的啤酒嗎?在國外陪護了那麽多年,我盡忠職守,鞠躬盡瘁,好不容易回國了,少爺能因為一扎青島啤酒宰了我?”
“青島啤酒是嗎?”吧台後新來的服務生接過話茬,放下了托盤,淡淡道,“本酒店不提供啤酒,不過,如果您願意等二十分鍾,我可以去兩條街外的超市給您買。”
胖高個兒轉瞬間喜逐顏開,笑道:“願意願意!大帥哥,還是你上道,那弟弟一看就是新來的,不懂事!”
剛才還被喚作“帥哥”的吳偉自知在英俊能乾的“大帥哥”面前相形見絀,苦哈哈地點頭稱是,不過有一點,他本著自尊心必須澄清:“那個……我不是新來的,我工作三年了,他才是前幾天剛來的……”
“好意思說,乾三年了還不如人家剛來的!”胖高個兒切入點精準。
“……”吳偉無法反駁,委委屈屈地目送著深受歡迎的大帥哥離開。
事情終於圓滿解決,瘦高個兒也終於敢放下手抬起頭了——他削痩的臉棱角分明,目光堅毅,就三十九的年紀來說長得還算年輕,不過右眼尾下有道猙獰的疤痕延伸至下巴,像被人撕下了臉皮又縫了上去,看著瘮人。周圍賓客受到驚嚇,紛紛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吧台周圍。
瘦高個兒早就習慣了被人忌憚,沒放心上,繼續教育同伴:“你可別喝醉了,少爺說今晚可能會有情況。”
胖高個兒不屑地輕嗤,拍拍自己的肚子,繃緊的西裝下發出敲西瓜般的聲響:“你婁爺我,海量,別說一扎,一打啤酒下肚也能單挑整個復仇者聯盟,放心。”
“是嗎?”一道含笑的蒼老聲音在倆人背後響起。
吳偉定睛一瞧,又來了個賣保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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