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說的也是……”
閑言碎語隨風入耳,男人仍舊面無表情地站著,巋然不動。
“看著怪可憐的,這就是給有錢人做小的下場吧,連個名分也沒有,哎……”
“正常的咯,還能指望人家跟他結婚啊?”
“吱呀——”
宴會廳的大門突然緩緩開啟,閑談聲瞬間停止。
走出來的男人一頭順滑的銀發,神色淡漠,言簡意賅地說:“跟上,有事。”
柏朝一愣,立刻大步追上,抖開手中的大衣,為他披上:“你怎麽出來了?”
虞度秋被溫暖厚實的大衣裹住,短促地說:“跟我走就是了,別問那麽多。”
兩個人甩開了好奇的視線,在路燈光的指引下,來到了別墅後的溫室花園。
推開玻璃門,掀開防止暖氣泄露的簾子,四季如春的花園暖和得不可思議,與外邊截然兩個世界,身上的西裝突然就顯得太厚了。
虞度秋扯下大衣,又脫了外套,統統放在休息的長椅上,隨後自己也坐下了。
茂盛的各類花植遮掩了他們的身形,玻璃穹頂之上的夜幕靜靜俯視著這人間一隅。
柏朝仍舊站著,盯著他的臉,然後察覺了異樣:“你的眼睛怎麽紅——”
“我遇見羅源了。”虞度秋先發製人,看著面前的男人臉色微微一變,接著說,“他告訴了我一些事。”
柏朝攥緊的拳頭貼在大腿邊,試探地問:“什麽事?”
虞度秋冷冷抬眼:“你撒謊的事。”
“我撒什麽謊了?”
“還嘴硬?出國派對那天,你其實就是奉裴鳴之命來害我的吧?根本沒有對我一見鍾情,只不過是因為膽小才沒能得手,對不對?”虞度秋輕嗤,“後來九年監視我也是為了找機會對我下手吧?你到底是真心愛慕我,還是在各方勢力的博弈中,選擇了投靠對你最有利的一方?”
“……你在說什麽?”柏朝的表情像是聽見了一段超出認知、匪夷所思的話,已經不僅僅是難以置信了,而是徹頭徹尾的迷茫,“你到現在……還在懷疑我嗎?”
“不然你怎麽解釋?羅源向我證明了,我那天親的是他。我就說你的故事始終有一絲違和感,原來是你擅自代入了自己,編造了一段回憶……呃!你幹什麽?”
柏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每說一句話就加重一份力道:“他怎麽向你證明的?他又親你了嗎?他有沒有提到其他人?”
“沒有……你放手!”虞度秋狠狠甩開他,憤然起身,揉著自己泛紅的手腕遠離他,“發什麽瘋?你不應該先給我個解釋嗎?如果連故事的開頭都是假的,那後面的話還能信嗎?”
柏朝的嘴巴不斷開合,仿佛有很多話想說,可就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嘴裡只能發出急促的喘息。
“你就承認吧。”虞度秋最後下了定論,“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只有你自己。”
柏朝呆滯地僵立了幾秒,然後不出所料地動了手——
他猛地衝上來,死死攥住了虞度秋的襯衣領口,用力到手背暴起青筋,而後將人狠狠摁在粗壯的樹乾上。
虞度秋悶哼一聲,後背撞得樹乾微微搖晃,收到震蕩衝擊的樹葉簌簌而落,仿佛降下一場蕭疏的小雨。
柏朝的喉結快速地滾動著,卻壓不住翻湧而上的氣血,以至於咬字不穩,每個音都在顫抖:“我心裡怎麽會沒有你……?你還要我證明多少次?”
他的每個字仿佛從心肺中嘔出來的,近似一種悲鳴,一寸寸地割著聆聽者的神經:“為什麽總要我來證明?為什麽你不能自己想起來?明明是你——”
是你先忘了我啊。
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在舌尖停下,柏朝赤紅的眼睛緊盯著面前這張冷淡的臉,終究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大口地深呼吸幾次,如同以往無數次那樣,緩緩壓下了情緒。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時虞度秋的精神狀態,忘記他並非虞度秋的本意,他不能亂發火。
他只能選擇原諒,然後等待或創造下一個機會,證明自己的矢志不渝。
“嗯……我是騙了你。”他松開了手,眼神微微渙散,不想再為自己辯解,“然後呢,要繼續懲罰我嗎?再滾出去住幾天是吧?我知道了。”
他轉過身,正要離開這場不可理喻的爭吵,衣角突然被拽住了。
“你有沒有骨氣?”他回頭,看見虞度秋惡狠狠地瞪著他,呼吸格外急促,“輕飄飄地罵我兩句就結束了?”
柏朝微微一愣:“……什麽?”
“你會不會吵架啊?再多罵我幾句,罵得狠一點。”虞度秋抓起他的手,“扇我幾個巴掌,或者用拳頭砸我,你不是很擅長打架嗎,這還需要我教?”
柏朝及時抽出了手,沒打到他的臉。可虞度秋仿佛已經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臉色時而通紅時而慘白,不甘與心痛兩種情緒在胸腔中爭鬥,折磨得他幾乎喘不上氣。
柏朝看著他的臉,漸漸明白發生了什麽:“你是不是知道……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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