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凜措手不及,瞳孔震顫,顯而易見地慌神了,脫口而出:“馮隊,我那天是去穆浩家了,因為那天是他生日,我想去送個禮物……”
“既然這樣,為什麽你看見穆浩和吳敏後就躲起來了?直到他們進屋之後才走?這是正常人去送禮的表現嗎?”
紀凜艱澀道:“我……我是怕打擾他們……”
毫無說服力的辯詞。
連沉默許久的彭德宇也長長地歎了聲氣,按著眉心,緊閉雙眼,仿佛不願面對:“那你7月8日凌晨,獨自一人去怡情酒吧,又是去幹什麽?”
紀凜整個人一僵,徹底卡殼了。
圍觀半天的徐升瞠目結舌,已經弄懂了情況,卻不敢出聲打岔。
虞度秋蹺著腿看熱鬧,若有所思。
“我和馮隊也不想懷疑你,但我們現在不得不懷疑。”彭德宇像是突然蒼老了十歲,聲音也變得疲憊不堪,“如果背後主謀是你……那很多事都說得通了:你在穆浩家門口蹲點觀察,接著殺了穆浩和吳敏,再是柏志明。”
“至於虞文承,只要他出現身體不適,前去就醫,必定能從他胃裡查出LSD,你就能以辦案為由去他房裡悄悄帶走他的藥瓶,抹去物證。可天有不測,他意外墜樓而亡,現場封鎖,你沒法帶走藥瓶,隻好拿走剩余藥片,或許是衝馬桶了,然後將空瓶扔在他房裡,以此製造出凶手或許沒來到現場的可能性,增加破案難度。”
“然後你就開始以調查為由接近裴卓,讓裴卓挑唆杜苓雅給虞度秋下毒,接著安排美國的綁架追殺,並將這一切推卸到裴家頭上,懇請我批準搜查,好讓你去裴家將你的凶器藏起來,再假裝人贓並獲。”
“最後便是黃漢翔事件。你監控著虞度秋,當然第一時間知道他去公司了。裴鳴之所以會來,或許不是黃漢翔通知的,而是你,所以始終查不到他聯系裴鳴的證據。你審訊他的時候跟他約好了見面交易的地點,於是黃漢翔和你同時去了怡情酒吧,等他走後,你讓人在監控死角抓住了他,他隨後遇害,一般人可不會那麽熟悉道路監控的死角。”
“等他死後,你拍下他的照片,趁著去平中檢查設備的機會,將照片放在了後台換衣間,並移動了控制室的插座,同時製造出門鎖被撬過的痕跡,讓我們以為凶手是在你去檢查設備前闖進去的,避免自己被懷疑……”
“雖然還有很多證據欠缺的地方,但目前你確實存在嫌疑,我和馮隊商量之後,決定先聽聽你怎麽說,原本我們都覺得你犯罪的概率很低,可你居然撒謊……這實在不能令我們信服。”
彭德宇說完這一長串話,嗓子已經有些啞了,保溫杯就在面前,卻沒心思喝,乾澀地緩緩道:“如果你覺得自己清白,就一五一十地說清楚,25日那天到底為什麽偷偷摸摸地躲在穆浩家附近?8日那天又為什麽戴著口罩帽子悄悄地去了怡情酒吧?以為沒人認得出來嗎?你的私服一共就那麽幾件,一周就能輪一遍。”
話音落下,滿座寂靜。
紀凜曬黑的膚色與褪盡血色的臉色重疊成了一層難看的青灰,像一具僵冷的屍體,難以瞑目地睜大著眼睛。
“……我有什麽理由殺穆浩?”他訥訥道,“太可笑了……我怎麽可能殺穆浩?”
彭德宇:“你辦案也有些年數了,應該知道,有些時候,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何況……我聽說,在公安大的時候,穆浩一直是第一名,你始終超不過他。市局去學校選人的時候,你很遺憾地落選了,穆浩卻進了。”
言外之意,嫉妒令人走上不歸路。
紀凜卻沒領會這層意思,仿佛他的字典裡根本沒出現過嫉妒這兩個字,發白的嘴唇吐出不可思議的呢喃:“他第一怎麽了,他是穆哥啊,他就該第一……”
“砰!”馮錦民重重拍上桌子,“你少在這兒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們的問題!”
紀凜被這聲震得背影顫了顫,腦子似乎懵住了,呆滯地看著怒發衝冠的馮錦民,一句話也講不出。
他不會對上級撒謊,但他也不能說實話。
“紀隊,都到這份兒上了,還不說嗎?”虞度秋突然出聲。
紀凜慢慢攥緊拳頭:“……你閉嘴。”
虞度秋聽而不聞:“我實在同情你,你開不了口,我來替你說吧,你其實對穆浩——”
“虞度秋!”紀凜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椅子腿摩擦過木地板,發出刺耳的哀鳴。他發紅的雙眼狠狠瞪著口無遮攔的男人,像一頭窮途末路的困獸,硬裝出頑強凶狠的樣子,“穆哥或許還活著……你不要胡說。”
虞度秋憐憫地看著他:“全世界只有你還相信他也許活著,只有你還在乎他的未來前途,連他的父母都已經買好墓地安葬他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用不著你告訴我。”紀凜咬牙,“我的事,也用不著你管。”
虞度秋盯他半晌,深深地歎氣:“我以為穆浩已經夠傻了,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傻。”
這時,他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虞度秋看了眼,隨即起身:“抱歉,我這人比較叛逆,別人求我幫忙我未必幫,但別人不要我幫,我偏要讓他低下驕傲的頭顱,舍棄無用的自尊,心悅誠服地感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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