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糞坑嗎這是……太臭了……嘔……”
虞度秋預判及時,迅速扯下柏朝的口罩給自己戴上,並捏住了鼻子,在雙重防護下,平靜地開口:“裡頭好像有個人。”
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小房間沒有窗戶,沒有燈,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個水泥鑄成的囚籠。
僅憑著外頭射進去的微弱光線,勉強能看見地上鋪著塊破破爛爛的墊子,墊子上躺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人,一動不動,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兩段骨瘦如柴的腳踝上各有一截黑色的東西,像是腳銬,鐵鎖的另一頭釘在牆上。
女人似乎習慣了這味道,用手扇了扇風,驅走部分臭味後,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說了幾句話。
“她……說什麽……嘔……”
“聽不太懂,好像是說裡邊的人腦子有問題。”
“就算腦子正常……被關在這種地方……嘔……也要出問題了……”
但無論如何,既然是受害者,紀凜就不可能袖手旁觀。他用衣袖掩鼻,勉強擋住了氣味,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謹慎地往裡走。
剛踏進去一步,腳下突然哢嚓一聲,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根破碎的玻璃注射器。
應該就是柏志明去藥店買的那些。
管內殘留的液體濺在地上,是無色的,成分不明。
微小的動靜驚動了角落裡的人,對方微微一顫,抬頭望過來,警惕地蜷起身子,鐵鏈嘩啦作響。
這人還活著。紀凜安心了些,繼續慢慢朝前走,唯恐驚嚇到對方,還試著用英文溝通:“你好,別怕,我們是來解救你的。”
那人不知聽懂了沒,野草般雜亂乾枯的長發擋了大半張臉,唯一露出的那隻眼睛深陷在青灰的眼眶裡,似乎很久沒見過這麽強烈的光線了,被手電筒一照,立刻扭頭避開。
紀凜見狀,調暗了光線,忍著越來越令人作嘔的臭味,走到那人面前,估算了下鐵鏈的長度,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就算那人精神不正常,發狂撲過來,也不會被攻擊到。
他估計對方可能聽不懂英文,於是朝門外喊:“虞度秋!你告訴他,我是警察,不是壞人!”
誰知對方聽見這句話,猛地把頭轉了回來,失焦的眼神四處亂轉,仿佛在急切地搜尋著什麽。可紀凜的身形擋住了狹小的門,手電筒的光線又強化了四周的昏暗,那人遲遲找不到自己的目標。
虞度秋離得遠,只看見那人像隻無頭蒼蠅似的腦袋亂轉,隱隱產生一種直覺:“他好像聽得懂你在說什麽。”
“真的嗎?”紀凜將信將疑,試探著問那人,“你要是聽得懂中文,就回我一句,一個字也行。”
那人發出一聲渾濁嘶啞的“啊”。
是個男人。
柏志明囚禁一個男人在這兒幹什麽?又不能給他生孩子傳王位。
不管怎樣,能聽懂中文就方便多了,而且這人似乎精神正常,只是有些意識不清,還能溝通。
事不宜遲,他們在這棟房子裡已經待了近五分鍾了,得趕快下山。
紀凜回頭:“姓虞的,你問問那女的,知不知道解開腳銬的鑰匙在哪兒?”
“嘶……你也太高估我了。”虞度秋不得已,借助了翻譯軟件,女人看後點點頭,往另一個房間走,虞度秋拉上柏朝一塊兒,對紀凜說,“等我,你先安撫下那男的。”
“嗯,你們動作快點。”
等他們走了,紀凜重新看向面前邋裡邋遢的男人,很確定房間裡惡臭的異味是從對方身上發出來的。想也知道,柏志明把他當奴隸似的鎖在這兒,餓成這副形銷骨立的淒慘樣子,肯定不會悉心照顧。
只是不知為何,柏志明也沒讓他死,從墊子上殘留的幾粒米可以看出來,平時應該有給男人喂飯,吊著他奄奄一息的命。至於那些注射器……很有可能是讓男人失去反抗能力的藥物,比如麻醉劑、鎮定劑。
紀凜試著套問更多信息:“你是中國人?是的話,點下頭。”
男人剛才的一番動作似乎消耗了這具孱弱身體為數不多的體力,疲憊地靠著牆,意識恍惚,無神的眼睛遲緩地轉動了下,然後微不可察地輕點了下頭。
紀凜忍著異味又朝他挪了挪,蹲下身:“我也是中國人,你叫什麽?家在哪兒?怎麽到這兒來的?”
他發出三連問後,意識到問得太急了,男人可能很久沒跟人說過話,反應還很遲鈍,不該語速這麽快。於是他先自我介紹:“我叫紀凜,是名警察,你相信我,我會帶你回家的。”
聽到這句話,一直死氣沉沉的男人突然眼睛睜大,同時艱難地抬起麻杆兒粗細的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似乎想要揮走干擾視線的手電筒光,看清正在跟他說話的人的臉。
這人舉止好奇怪,但好像……沒有惡意。
紀凜小心地越過安全距離,在男人面前不到半米處停下。
手機光同時照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臉。
他展開一個和善的笑,向對方表明自己無害。
幽暗的光線中,男人的黑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著實有些瘮人。過了片刻,似乎也對他露出一個很淡、很累的笑,不過被頭髮擋著,看不真切。同時,滿是乾裂痂瘡的嘴巴一開一合,輕輕吐出了幾個含混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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