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師有點犯難。
她故意沒說後半句,就是為了鼓勵學生勤奮上進,但隨便糊弄學生也有違師德。於是她深思熟慮片刻後,告訴了男孩自己對這句話的解讀:“一個好的靈感,有時確實能抵過許多勤奮。可靈感是偶然出現的,也是會枯竭的,你無法強求,而勤奮是你可以掌控的。即便你再聰明,只有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的東西,才是真正屬於你的,明白了嗎,小虞同學?”
年幼的虞度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綻開一個明朗燦爛的笑容:“我明白了!謝謝老師!”
女老師看著他蹦蹦跳跳離開的歡快背影,也由衷地笑了笑。
太可愛了,看得她都想生個孩子了。
虞度秋回到教室,發現自己座位旁的窗戶開得更大了,雨水飄進來太多,打濕了他的課本。
幾個男孩聚在他的後座那兒,嘻嘻哈哈地聊著天,見他回來,眼神不善地瞟向他:“虞度秋,你又去問老師問題啦?你每天哪兒來那麽多問題啊?”
“你是不是想讓老師覺得你很聰明啊?”
“他肯定覺得自己就是老師說的天才!”
“哈哈哈哈還天才呢,自不自戀呀!”
小朋友詞匯量匱乏,罵不出什麽難聽的話來,都是些幼稚的嘲諷,但正因如此,每個字都包含著貨真價實的惡毒。
虞度秋沒理他們,默不作聲地將濕透的課本收進桌肚裡。
書濕了可以再買,但人咬狗是會得病的。他這麽想著。
男孩們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也覺沒趣,一會兒就散了。
沒人敢真的拿他怎麽樣,倒不是因為知道這位小少爺家裡有錢。小孩子哪兒懂這些人情世故,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虞度秋雖“軟”,護著他的人卻很“硬”。
尤其是每天接送他的那個高大強壯的司機,在平均身高一米三的小學生眼裡,簡直是巨人般的存在。萬一虞度秋告狀,那位巨人能分分鍾團滅全班。
放學之後,其他同學陸陸續續地被家長接走了。虞度秋也像往常一樣,背起書包往校門口走。心仿佛也被這雨水打濕了,沉甸甸的。
書濕了就算了,可上面好多筆記呢,全都花得看不清了。看來以後要單獨準備筆記本,哎……
他垂頭喪氣地走進牛毛細雨中,鋥亮的小皮鞋故意往水窪裡踩,濺起無數水珠。正當他默默撒氣時,忽然感覺頭頂一黑。
“喲,誰惹我們少爺生氣了啊?”
爽朗的男聲瞬間撫平了心裡的小疙瘩,虞度秋對這道聲音再熟悉不過,仰頭的同時笑開了:“楊哥哥!你怎麽進學校來啦?”
撐著大傘的男人咧嘴一笑,憨直純樸:“雨下大了,怕你淋濕咯,走吧,給你帶了炸雞。”
虞度秋眼睛一亮,仿佛已經聞到了香味,魂兒都被勾走了,一路小跑到校門口,鑽進了寬敞的大奔裡,果然看見後座放著一袋炸雞,香味撲鼻。
楊永健隨後上車,用乾毛巾擦幹了他頭髮上的小雨珠,然後噓了聲:“別告訴你爸爸媽媽哦。”
“嗯!保證不說!”虞度秋不用大人提醒,乖乖系好了安全帶,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享用父母口中的“垃圾食品”。
一口咬下,炸雞表皮酥脆,內裡多汁,帶來的快樂遠超家裡那些佳肴美饌。
車窗上的雨痕模糊了外頭的景色,車內是他無拘無束的秘密天地。
不用太講究儀態,嘴角沾了屑也沒人會說他。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會為好吃的而歡欣雀躍的普通小學生。
楊永健從後視鏡裡看見了,抽了張紙巾傳過來:“擦擦嘴吧,少爺,別被洪伯看見了,他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我偷偷給你吃獨食了,又要怪我帶壞你了。”
虞度秋擦乾淨了嘴,滿不在乎道:“猜到就猜到唄,洪伯可疼我了,他才不會跟我爸媽告狀。”
司機無奈地搖了搖頭。到底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子,被偏愛就有恃無恐,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能夠決定別人的命運。
“他不會對你怎麽樣,但可能炒了我啊。”楊永健故意嚇唬他,“我要是走了,你可能永遠見不到我咯。”
虞度秋幼小的心靈被這句話極大地傷害了,手裡的炸雞都不香了,眼眶一下子紅透:“不要,楊哥哥你別走,我不會讓洪伯趕你走的!”
“哎呀你別哭啊,開個玩笑,我哪兒也不去。”楊永健連忙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糖,哄住了這位多愁善感的小少爺,“我一定陪著少爺你上初中、高中、大學,等你結婚了,給你開婚車!”
虞度秋非常好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聽這話就又樂了,含著甜滋滋的糖說:“那還早呢,我聽說結婚要買車買房,我目前沒那麽多錢。”
“少爺你開什麽玩笑,你還叫沒錢啊?我這種租房的才叫沒錢呢,想把老婆孩子接過來都辦不到……”楊永健的眼神黯了下去,如同這陰雨綿綿的天空。想想又覺得沒必要跟個小孩兒說這些,強撐起精神,笑著說,“咱們少爺這麽俊,不知道多少人想跟虞董定個娃娃親呢。”
虞度秋飛紅了臉,害羞地搖頭:“我媽不會答應的,雖然她也考慮過,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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