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馬上就開始嘴欠了:“你最近沒來看我,我還以為你已經破案了呢,沒想到還是得來求我啊,哈哈,大半年了連個凶手都抓不住,你這刑警怎麽當的?”
紀凜跟他打交道不止一次兩次,起初還會被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如今已經習以為常了,完全沒被他的冒犯性言語激怒,舒展身子往後一靠,一派勝券在握的自信姿態,說:“這位是幫我一起查案的徐警官,我倆今天來,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劉少傑無所謂地聳肩:“你問吧,反正你們來幾個人都一樣,別想從我這兒得到有價值的信息,雖然我什麽都知道。”
婁保國聽見這句話,“嗬”了聲:“這小子夠囂張的啊,民警同志,你們沒有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教訓他嗎?對這種人不能太溫和。”
小民警不敢跟這些外人透露太多,隻道:“在合法范圍內能使用的所有手段,我們都用過了,他似乎經受過專門的反拷問訓練,意志力非同尋常,奈何不了他。”
周毅:“他好歹願意跟警察交流,有些犯罪分子問什麽都不答,跟死人似的,那才叫難搞。”
小民警無奈:“可他答的都是假話、廢話,根本沒用。”
“假話、廢話未必沒用。”假話大師虞度秋道,“如果能從他的言行舉止中辨別出他在撒謊,說明他想掩蓋一些真相,也不失為一種線索。”
審訊室內的防撞軟包牆起到了良好的隔音作用,監控室裡的人能通過揚聲器聽見裡邊人的對話內容,而裡邊的人應當是完全聽不到外頭聲音的。
但劉少傑卻陰森森地掃了眼看不透的單向玻璃:“我猜外頭還有警察吧?有你領導嗎?如果你什麽也沒問出來,會不會被降職啊?”
還沒進入正題,心理施壓戰術便開始了。外頭若是真站著彭德宇或馮錦民,紀凜或許會有點兒緊張,但一想到外頭那倆神經病不知又在幹什麽傷風敗俗之事,他隻想冷笑,壓根沒把劉少傑的話當回事,答都懶得答,直接繼續剛才的提問:“你有過正經工作嗎?我是指那種朝九晚五、每月拿薪水的工作。”
始料未及的一個問題,看似與案子風馬牛不相及。
劉少傑聽多了諸如“你的同夥是誰”、“作案工具在哪兒”之類的冰冷拷問,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突然來了個這麽接地氣的問題,回答的興趣也濃了些,興致勃勃道:“沒有,你們不是把我查了個底朝天麽?這都不知道……怎麽,打算放我出去找工作了?可以啊,我願意,等我出去了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徐升聽了直皺眉。這小子故意瘋瘋癲癲,說些一聽便知的謊話,讓人降低對他的期待值,哪怕他不當心漏出幾句真話,審問者也要掂量掂量是否屬實。
紀凜冷眼看著他裝瘋賣傻,等他說完了,接著問:“你沒工作,那你之前靠什麽生活啊?你不是六歲就失去雙親了嗎?”
劉少傑:“領補助唄,再打點零工,後來發現犯罪來錢快,就去犯罪咯。”
這些都是已經查到的信息,沒多少參考價值,但徐升知道紀凜不至於閑到和劉少傑聊廢話,於是靜觀其變。
劉少傑也熟悉面前這位警官的個性,哪次來審訊不是怒目圓瞪?今天突然和顏悅色,嘮起了家常,必有蹊蹺,他心裡起了疑,是故比平時更為小心。
紀凜仍舊悠哉悠哉地:“按你的話來說,你是先打工,然後走上犯罪道路?可法定用工年齡是十六歲,請問你從六歲到十六歲之間,是靠誰資助的?還是說,有哪個黑心老板非法雇用童工?”
劉少傑愣了下,很快想到了應對說辭:“紀警官,何必這麽咬文嚼字呢,我的意思就是既打過工,又犯過罪,誰說我小時候就不犯罪了?偷雞摸狗的事我從小就沒少乾,小孩子不容易引起懷疑,得手概率很高。”
“但你一個小孩在外遊蕩不會引來好心人或者警察的關心嗎?有沒有大人陪著你?”
劉少傑瞪大眼珠,仿佛不可思議地瞧著他:“當然沒有,我去哪兒找個大人陪我?”
虞度秋撐著桌子,臉幾乎貼到玻璃上,死死盯著劉少傑的表情:“他在撒謊。”
小民警莫名其妙:“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的表情突然變誇張了,他怕紀凜通過他的表情察覺端倪,所以用這種方式來掩飾自己。”
小民警不認同:“他平時的表情就不正常,總是笑嘻嘻的,據說當初承認自己殺人的時候也跟開玩笑似的,對生死沒一點兒敬畏之心,我看他純粹是一個冷血的神經病,不能光憑他表情來判斷。”
監控室內的三名保鏢頓時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這形容怎麽這麽熟悉。
要不是知道在說誰,還以為在說那個誰。
那個誰笑眯眯道:“笑也可能是一種掩飾,如果你對某些事無能無力,卻不想讓人看出來,除了一笑置之還能怎麽辦呢?他已經插翅難逃了,與其哭喪著臉等死,不如高高興興地過完剩下的每一天。他的笑是心死後無所謂的笑,既然心都已經死了,一般來說情緒不會有太大波動,而紀凜這樣一個普通的問題卻讓他露出這麽驚訝的表情,不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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