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晚上七點過半,極夜。他們一起做了三菜一湯,熱騰騰的飯菜,劈啪作響的壁爐,還有電視裡咒語語速一樣的本地新聞。
實在是,太像一個普通的家了。
而飯桌上的話題大概是,先互相誇讚了對方的手藝,再規劃一下之後的行程。景燃說明天要去買點桶裝汽油和防凍液,燕歲說明天去市裡轉一圈,看能不能買到顏料和畫布。
最後上樓睡覺,一人一間屋子。
燕歲的微信上阿笙在狂敲他,大致是譴責他不聲不響的就又溜了,最後還是回到主題,讓他挑個良辰吉日來Mage做顧問。
其實燕歲理解阿笙的做法,阿笙和景燃一樣,他們都很關心他,不想他再這樣沒個像樣的容身之所。
而眼下……燕歲仰面躺在柔軟的床上,撫摸著乾燥、帶著洗衣液清香的棉質床單,黑洞洞的窗戶外面是安靜的極夜,以及時不時傳來的兩聲犬吠。
這就是一個家的樣子嗎?
如果他在某個地方安定下來,隔壁也會睡著景燃嗎?
他捏著手機,心又開始胡亂蹦跳。
翌日早。
見不到太陽的那種早,只有一些微光從地平線透上來。
民宿旁邊的小麵包店出乎預料的好吃,黃油巧克力麵包和熱的純牛奶,倆人在車裡吃完了早餐,跟著導航去到市裡的修車行。
在芬蘭的極夜裡,城市是正常運轉的,但距離聖誕節不到三天,保不齊沿途連汽油都沒得加,所以要補充一下物資。
先開到了一家汽修店外,燕歲停了車後,景燃進去找他要的東西,燕歲就四下逛逛。
這樣的小城市裡,很多店什麽都賣。起先燕歲在玻璃窗外往裡看,看見這是家賣手製的項鏈耳環,進去了發現,兩側的貨架還擺著洗發水和寵物零食。
好在店主會說一些基礎的英文,她對燕歲解釋,並不是每天都這樣賣東西,只是聖誕節要到了,而且今年會有非常大的雪,比往年都大些,大家都在儲備生活必需品,所以將自己家裡多出來的東西擺上貨架來。
非常大的雪啊。
燕歲這麽想著,望出首飾店的窗外。
店主又說,所以,昨天的極光,真是個奇跡。
奇跡,多麽迷人又耀眼的詞語,極光一樣的詞語。
“是啊。”燕歲點頭。
另一邊,景燃買好了汽油、刹車油、防凍液這些消耗品,然後出來找他。
燕歲在汽修店斜對面的文具店裡,他已經選好了顏料,各種牌子的混在一塊兒。景燃不懂,便問,“為什麽不直接拿一個整套的?”
燕歲就說:“要看色卡的,每個工廠做出來的顏料顏色其實都有些不一樣。比如’凡·戴克棕‘,德國盧卡斯和倫勃朗產出的這種棕色,它們泛綠,我們國產的溫莎,會有些偏紅色。”
“還這樣啊。”景燃隨意拿起他購物筐裡的幾管顏料看了看,“秦始皇統一度量衡的時候是不是把你們忘了。”
燕歲噗嗤笑了,“可能吧。”
景燃:“我是秦始皇,我復活了,給我打二百塊,我統一你們的顏料種類。”
“我真的會打。”燕歲說,“上大學那會兒,老師說的群青,和我一直以來理解的群青,完全不是同一個顏色。然後班裡有些歐洲小孩兒,就很高高在上,他們不是種族歧視的那種,就……感覺我是平民,他們是貴族,你明白吧。”
“能明白。”景燃點頭,順手拎過了他的購物筐,“買全了嗎?”
“沒呢。”燕歲去到另一個貨架上挑挑揀揀,景燃看起來這些筆都長一樣,只是杆兒的粗細長短不同罷了。
哦,還有杆兒的顏色不一樣。
小店五髒俱全,畫畫要用的所有東西都能買到。
最後燕歲拿了兩個折疊的水桶,說:“這買給你的。”
景燃不明白,“讓我用這倆洗澡啊?”
“……”燕歲想用水桶敲他,“你說了來給我洗筆洗調色盤,還說你頂級手法。”
“是有這麽回事兒。”景燃拎好水桶,“走吧。”
付完錢後,小店的老板問他們有沒有谷物過敏,因為他太太烤了很多小餅乾,要送一些給附近的鄰居們,聽說他們去羅瓦涅米,也想讓他們帶些在路上。
撲鼻的黃油香,兩個人在車裡出發前就吃完了。
然後一路上,這車廂中都充斥著香香的餅乾味道。
“我以為我們是沿途慢慢吃。”景燃說。
“這誰忍得住呢。”燕歲扶著方向盤。
繼續出發。羅彧整理
時間是上午十點四十五分,天空的顏色讓人想回去那個有壁爐的房子裡蓋上棉被睡一覺。
燕歲記得,歐洲國家的孩子如此篤定地堅信有聖誕老人存在,就是因為在羅瓦涅米有一個聖誕老人村。它在羅瓦涅米北方的北極圈上,聖誕老人的辦公室就建在北極圈線上。
驅車三個小時,他們在下一個出口駛離高速。
簡單吃了點麵包和湯,又買了點運動飲料。其實景燃有點擔心他連續開車會太累,此時距離羅瓦涅米只剩下不到400公裡……那裡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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