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幅是《照鏡子的仆從》,畫面的主體是鏡面,創作主題其實是仆從在擦鏡子,所以仆從的臉並不清晰,標價6700美金。
燕歲有時候會在畫展上假裝路人,然後偷偷去聽別人站在自己的畫前面聊什麽。
今天展出的畫有4幅,另外兩幅可以繼續掛在畫廊,燕歲也就沒有帶走。西雅圖的雨停之後,氣溫似乎更低了些。
“你應該戴一條圍巾。”畫廊的布魯斯說,“以防夜風吹你的喉嚨。”
“好的,謝謝。”燕歲笑著收拾畫袋,“明天我會去再買一條。”
說到圍巾,他想起了自己新買的那條給了景燃。順便在想,他要飛多久,飛去哪裡,這時候起飛了嗎。
“走咯?”布魯斯提醒他,“你關燈?”
燕歲趕緊跟上,他可不想最後一個關燈。
剛跑出畫廊,濕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天氣預報說今天最低氣溫是7度,可是體感似乎要更低一些。燕歲背好畫袋,戴上耳機,然後坐輕軌去中國城。
今天想買點火鍋底料煮個火鍋雞,即使十年沒回國,但天冷吃火鍋這件事倒是每年都沒忘。
其實在其他地方,這裡一般被叫做唐人街。這裡有個店主是燕歲認識的人,時間是晚上八點三十五,已經有些店在收拾關門了,燕歲趕緊加快腳步攔下準備鎖門的女人——
“薇姐,等會兒!”燕歲跑到她身邊,有些喘,“我要買包火鍋底料,還有雞。”
被叫做薇姐的女人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定睛一看是燕歲,翻了個白眼,“你怎麽不再晚點來,把我從車站叫回來唄!”
燕歲嘻嘻一笑,“今天畫展嘛……別太辣了,謝謝薇姐。”
於是薇姐嘴上說著煩死個人,手還是很利落地把門鎖又打開,拉開玻璃門進到店裡。
燕歲跟著進去,小餐館的裝修很簡單,薇姐隻開一個門口的燈,然後在冰櫃裡拿出一包火鍋底料和一盒切好的雞。
“半隻小的啊,你一個人吃吧?”薇姐問。
燕歲嗯了聲,“謝謝薇姐啦。”
“找個女朋友吧,回家還能吃上口熱飯,這大冷天的。”薇姐說著自己哆嗦了一下,“又要降溫了。”
是啊,燕歲抬頭看看漆黑的夜空,又要降溫了。
哢嚓。
紅彤彤的火鍋雞冒著熱氣,旁邊杯子裡的可樂裡晃著冰塊,一張照片上傳到朋友圈。
在上傳前認真仔細地進行分組。
屏蔽了住在許家別墅的,以及和他們有關系的所有人。
茶幾上小電鍋咕嚕嚕地努力著為這間房子增添溫暖,而房子的主人看向落地窗外,外面漆黑一片,他只能看見玻璃上折射的自己。
燕歲被很多人誇過好看,關於別人對他外貌的讚譽,燕歲向來沒有任何波瀾。因為他的媽媽既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也不是天賦異稟的璞玉,更不曾努力研習過表演。
在遇見繼父前,母親全靠那張無數人驚鴻一瞥的神仙之姿在演藝圈存活。
而燕歲,和他媽媽長得非常像。
曾經母親在事業有起色的時候,不顧當時經紀人的反對和他親生爸爸結婚生子。當時二十出頭的美麗傻白甜,嫁給了沒有工作但帥氣逼人的嘴甜混混。
後來嘛,等到生完孩子的女明星身材走樣性情大變,一卷惡婆婆的劇本遞到她面前告訴她愛演不演,女明星才幡然醒悟。接著,離婚,物色新男人,傍著新男人。
燕歲呢,遺傳了一張上世紀風靡全國的女明星的臉,明眸皓齒,膚如白玉,靈動又風情的眼。
十六歲那年跟著母親來到許家,許卿耀趁著沒人在家,一巴掌把他從沙發扇到地板上,揚言要扒了他的褲子看看他是男是女。
然而媽媽對此一笑了之,隻淡淡地說,你又不是女孩兒,褲子脫了嚇死他。
所以燕歲選擇離開,漂泊,十年了,沒後悔過。
“叮——咚。”
門鈴。
燕歲回神,沒有人會拜訪他,尤其是這個時間。
會是許卿耀還沒離開西雅圖嗎?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燕歲關掉了小電鍋的電源,然後走去書房拿了把美工刀。
“叮——咚。”
門鈴又被摁響了一次。
許卿耀恨他,他也能理解。許卿耀的母親患有非常嚴重的心理疾病,在十年前聽聞自己的丈夫和女明星的事跡後,尋了短見。
這筆帳許卿耀自然算在他們母子頭上,許老爺子的女人他動不了,但這個不屬於許老爺子的兒子,他還是能動的。
燕歲走到門邊,他不敢看貓眼,只是輕手輕腳地掛上安全鏈。
他是學畫畫的,控制手上的力道,讓這個安全鏈無聲地被掛上自然不在話下。
然而門外的人似乎是有所感知一般,大聲喊道:“乖,給哥哥開門——”
燕歲在許卿耀第一次來這間房子之後,就讓房東幫忙換掉了門鎖。他有點絕望地捏緊美工刀,總是這樣,事情總是變得讓他這麽窒息,無論逃到哪裡,只要許卿耀閑著沒事想起他了,都會這麽經歷一次。
“你想報警嗎?可是我們在同一張戶口本,我們是親兄弟!”許卿耀在門外笑著喊道,“你在煮東西吃嗎——哥哥也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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