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和壞消息。”路輕把一次性桌布圍在雲爍脖子上,掖進領子裡。
別墅後院有門口的兩盞燈,雲爍坐在石凳上,“先說好消息。”
路輕撐著膝蓋平視他,“我沒人管的時候經常自己給自己剪頭髮。”
倒真是個好消息,雲爍瞄了眼客廳裡面,“壞消息呢?”
“但我上次給自己剪頭髮是三年前。”客廳裡,余子慕的目光時不時往窗外飄,他一度想多花點錢叫個理發師來基地給他剪。這個小狙手來基地的第一天他就感覺到了威脅,起碼他和雲爍搭檔兩年,從未見過他這麽照顧哪個新隊員。
眼看著剪刀緩緩靠近,雲爍邊縮腦袋邊閉眼,“你你、你手下留情啊。”
喀嚓,一縷頭髮從鬢角掉下來,路輕壓著嘴角忍著笑,“那教練以後也嘴下留情。”
路輕說的是實話,他不記得是七歲還是八歲了,反正那時候母親已經很久沒再回家,母親最後給他買了一包糖果,還有十塊錢。
他記得那天他去文具店買了一把剪刀,因為第二天學校有手工課。後來他學著用那把剪刀自己給自己理發,這樣就不用再出去花錢剪頭髮。
“你慢點啊,你行不行啊,我為我過去莽撞的解說先給你道個歉,擔架師傅我錯了,以後我一定三思後再開口,不不不以後我不開口了……”
喀嚓,又一縷頭髮。
雲爍緊閉著眼睛說了一車軲轆好話,路輕一言不發,喀嚓嚓的立體環繞聲從左到右,唰唰地掉在圍在身上的塑料桌布上。
“好了。”路輕站直起來,“我不會剪造型,只會按照頭髮原來的形狀把它剪短。”
不得不說,路輕這手藝雖然沒到可以糊口的地步,但比雲爍的預期高出了三百個張妙妙的憤怒值。
“你挺行的啊。”雲爍對著鏡子撥弄劉海兒,“我以為明天我得緊急去買頂假發了。”
路輕把剪刀放回去,“明天采訪前會化妝吧,讓化妝師卷一下會好一點……教練,我明晚,要請個假。”
既然錢到帳了,那麽他得去還掉。以他對他老爸這麽多年的了解,這個錢交到他爸手裡,他爸必不可能乖乖還錢。所以他要去當著債主的面親自轉帳。
還是以他對他爸這多年的了解,這也必不可能讓他爸洗手戒賭。但他不想再管了,打職業這些年的成績和獎金體現在他自己身上的只有一個戰隊標識。他什麽都沒有,他從十六歲起,就是靠著遊戲天賦和晝夜不分的訓練,成了給他爸賺錢的工具人。
雲爍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明晚有事?”
“嗯。”路輕點頭,喉結上下一滾,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家裡有事。”
遍地油汙的黑暗窄巷,罵罵咧咧的中年男人,那天凌晨聲稱回家拿了衣服又出來,但後來沒見他穿過一件厚衣服。雲爍轉過身來,點頭,“行,多久回來?”
“兩三個小時吧。”路請回答。
翌日早十點,陽光大好。
烈火tv準時到達em戰隊基地。這次采訪主題是讀評論,烈火tv在元旦當天發布了一條微博,請大家在留言區裡提問,節目組會挑選一些問題放在采訪裡請選手回答。
於是清晨十點半,所有人穿著隊服,並且簡單被畫了個妝後,大家圍坐在餐桌一圈。
攝影機架在前面,保證所有人都在取景框裡,“ok,柒柒再向余子慕那裡坐一點,你太靠近鏡頭了會顯胖。”
主持人柒柒,是圈內知名的大美女,更是烈火tv絕地求生板塊的台柱子。
“好的。”柒柒的職業素養極高,寒冬臘月裡光腿穿一條小黑裙,她拖著椅子向後挪了些,問攝影師,“這樣好點了嗎?”
“ok了。”
余子慕沒什麽表情,但顯然沒有因為大美女靠近自己而竊喜。但只要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柒柒在挪椅子的時候,看余子慕的那個眼神,是有三分欣喜七分崇拜。
可能是電子競技不需要視力,路輕沒看出柒柒的嬌羞,只看著雲爍,雲爍在自己努力地使用化妝師的卷發棒,路輕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燙到耳朵。
然後柒柒的開場白把他思維拉回來了,網友的第一個問題是問他的。
“請問路輕,從shield來到em最大的改變是什麽呢?”柒柒笑得十分甜美。
“從……”路輕稍加思索,“從escapemaster,變成了evilmonster。”
從逃跑大師,變成了邪惡怪獸。
這個回答把在座的各位逗笑了,包括鏡頭外面折騰頭髮的雲爍。可不是嗎,從前要苟名次,陰差陽錯讓pubg這款生存遊戲在路輕手裡凸顯了它的本質──大逃殺。
活著才有輸出,活著才有名次,導致路輕最擅長的是逃生。
人是要活著的,無論在遊戲裡還是在現實中。所以有時候路輕會覺得,他時刻都在一場求生遊戲裡。
和父親約好了時間,出門前雲爍給了他一張小區的門禁卡,對他說了句路上小心。路輕接過來,道了謝,最後檢查了一下卡上余額,六十萬零四千多。
夜裡降溫了,em戰隊發的隊服是內外全統一的,後背有刺繡的黑色羽絨服和淺灰色毛衣,路輕在出租車後座回復下午訓練時沒看手機錯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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