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雲爍試圖擠出一個不那麽尷尬的笑。
雲爍轉型做教練兼職做解說也才一年,雖然解說過很多場路輕的比賽,但一個在解說席,一個在主舞台,兩個人至今沒有真正見上一面。
這種感覺很微妙,大約一年的時間裡,他們互相了解、互相欣賞,雖然連微博沒有互相關注,但雲爍做解說的這一年來,大大小小的比賽都見過路輕的身影。
而路輕也鑽研過雲爍。
因為雲爍退役前,是evilmonster戰隊的狙擊位。退役時間,正是em戰隊一年前絕地求生全球總決賽折桂之後。
第2章
四目相對了片刻,路輕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雲爍才發現排在自己前面的那個人已經上車,後面一輛車也跟上來了。
“那、那我先走了。”這位前世界冠軍保持著友善的微笑,“再見。”
“嗯,再見。”
即使是凌晨,車來得也是很快。路輕上車之後活動了一下快凍僵的手指,車裡開著暖氣,驟然回暖的溫度讓他雙手有發些麻。
shield戰隊在下飛機時就宣布放假,他原本想回基地,但剛下飛機就收到了他爸發來的微信。他不得不回家,就算是真的不想管他老爸,起碼要回家換一波厚衣服。
出租車的暖氣很足,他在後座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戴上耳機,慢慢泛起了困意。可能是潛意識裡覺得回家大概是不可能睡到一個好覺,乾脆閉眼睡一會兒。
這次比賽失利在路輕的預料之中,兩年半以前,面對上門跟父親討債的那些人,路輕沒辦法,草率把自己簽給shield,獲得一筆不菲進帳解了燃眉之急。
接著就是長達兩年半的一拖三,一個人拖著三個隊友打。
車下了高架橋之後路面就沒那麽平穩了,車身猛地一顛,路輕醒了。揉了兩下眼睛,車窗外已經不是高架橋流光一般的路燈,駛到近郊,隔著車窗都能聽見路邊破舊的廠房倉庫發出金屬膨脹的聲音。
路輕知道,快到家了,於是揉揉眼睛,摘了耳機,準備付錢。
“您就開到這兒吧。”路輕對司機說,“裡頭不好調走了,我走進去。”
“哦,行嘞。”
窄巷兩邊是營業到天亮的燒烤攤,這一片是連排的居民樓,不是小區也沒有物業,構造像是帶一個直角拐彎的教學樓。嗆人的燒烤煙就這麽迎風飄著也沒人管,混著濃濃的孜然辣椒面味。
十二月末,路輕身上隻穿了隊服,裡面一件t恤,外面一件棒球服。帽簷向下壓了壓,拖著行李箱,他穿過巷子兩邊地面油到打滑的燒烤攤,來到中間一棟,拎起箱子上樓。
上到三樓,老舊樓房幾乎沒有什麽隔音,鄰居似乎被燒烤攤食客喝酒劃拳的聲音吵醒,衝著樓下咒罵。然後他來到了自己家門口,行李箱的小輪子在連排房走廊的地上拉出兩條油漬痕跡,慢吞吞地掏鑰匙,開門。
客廳亮著燈,三個陌生面孔的男人坐在自己沙發上,父親坐在矮凳上,四個人正抽著煙。
“這不、這不是回來了嘛。”父親乾乾笑了兩下,“都說了,我兒子肯定回來,他不能看著他爹死的,這孩子心善得很。”
路輕聽這話沒什麽反應,把行李箱靠牆,外設包小心地放在地上,“怎麽了?”他淡淡地開口問道。
沙發上的陌生男人回答他,“小路啊,你看你爸這個事兒吧,也拖了兩個多月了,叔叔幾個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要不這兩個月的利息就算了,咱們就結到十月份的帳,怎麽樣?”
不知道這些人抽了多少,家裡烏煙瘴氣,茶幾上兩個煙灰缸裡滿滿的煙頭,灰白的煙灰沙發上地板上到處都是。
路輕開口說話,發現嗓子有點啞,便沉著聲音問,“多少錢?”
他爸一聽,舒開笑顏,“我就說我兒子有本事的,他這今天不就是剛從美國打完比賽回來嗎,出國打比賽,那是有本事的才能去的,兒子,那個……六十萬。”
“六十萬?”路輕咳了一下,“沒這麽多。”
“怎麽可能。”另一個男人開口了,“你爸不是說你們冠軍有什麽百萬美金嗎,你爸說你必拿冠軍,別誆我們啊。”
路輕長途飛行回到家裡,一口水都沒能喝上,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喉結上下一滾吞咽了一下,“我隻拿了第四,網上能搜到,有我名字,戰隊抽成之後我個人到手也就五萬。”
氣氛一時凝固了起來,客廳靜得落針可聞,他微微低著頭,棒球帽下看不清眼神。
此言一出,父親立刻沉默了,煙灰燒掉一截掉在地板上,那三個男人各懷心思。路輕接著說:“就五萬,下個月才能發,要就來拿。”
說完,他抬腳要進房間,第一個說話的男人站起來,“小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路輕一笑,肩膀跟著顫,“是,但現在也不是父債子償的年代了,我說了,五萬,下個月15號。”
時間是凌晨兩點整,逼仄狼藉的客廳裡先後響起打火機點煙和夾帶髒話的商議聲,路輕的父親看上去很慌張,片刻之後沉下了臉。
“這樣。”他們商議出了一個結果,“下個月十五號,我來拿錢,先拿五萬,剩下五十五萬給你兩個月籌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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