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泥溝溝在的那條田壟,柯以新帶著裴書臨把自己上小學的路走了一遍,一會兒指著圍牆裡的枇杷樹眉飛色舞地講述自己以前認定摘下來的不好吃,一定要拿竹竿把枇杷打下來的執著;一會兒站在一間破舊的老屋前,抽著鼻子說這間老屋的主人過世前年年夏天給自己捉蟬玩,那吱吱蟬鳴好聽得讓人想哭;一會兒又單腳跳上了一塊平整的大石頭,笑著說這塊石頭已經是他和白修竹互相顯擺時專用的舞台……
漁村不大,兩人慢慢悠悠地散著步,走走停停,也不過三十分鍾就走到了目的地——魚苗苗小學。
魚苗苗小學在一段長長的台階上邊兒,柯以新小時候天天爬這台階習慣了,長大再爬真覺得挺費勁。
正值元旦假期,校門關著,柯以新便和裴書臨在台階坐下了,兩人的肩膀輕輕靠在一起,身影被台階折了三折,延長到校門前,暈在了午後暖陽的光影之中。
柯以新微眯起眼眺望著小漁村的磚瓦草木,說起了自己在這裡生活的點滴。
裴書臨很喜歡聽他細數著過去,在這冬日的暖陽下,他感覺自己仿佛也一點點融進了柯以新的回憶中。
而柯以新沐浴著陽光的笑臉,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歲月靜好。
裴書臨很喜歡這樣細水流長的愛情。
他很慶幸,當初選擇了將錯就錯。
真好。
-
院裡只有兩間臥室,柯以新的一間,柯祈安的一間。
柯以新想起爸爸在他們答應回來的時候順嘴說過一句幫他們把房間收拾收拾,便猜測這段時間他和許攸寧肯定睡一屋的。
果然,睡覺時間,許攸寧特別自然地當著柯以新的面進了柯祈安那屋的門,而柯祈安呢,則鬱悶地嚼著口香糖,那張不饒人的嘴像是被黏住了似的,硬是沒憋出一句話來。
柯以新心下了然:柯大壯這人,就得許攸寧那種人來治!
他都能想象到這兩人對峙的場景:許攸寧不用廢話,柯大壯說什麽,他要麽一言不發,要麽全給堵回來,嘖嘖,柯大壯一定被吃得死死的。
那邊柯祈安眼尖地注意到自家兒子眼底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眼睛稍稍一眯,一抬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乖兒子,今晚和爸爸睡。”
柯以新一怔:“啊?”
“啊什麽啊,這麽久不見,爸爸怪想你的,一起睡正好能嘮嘮。”柯祈安挑著半邊眉說道。
“可是……”柯以新瞅了身旁的裴書臨一眼,神色為難。
“讓他和他的許導睡一屋去,正好,他倆也能聊聊劇本。”柯祈安說著還衝裴書臨抬了下下巴。
“可許導不答應怎辦?”柯以新問。
柯祈安大手一揮:“不答應就讓他滾蛋。”
裴書臨神情平靜,輕點了下頭,很配合地進了許攸寧在的那屋。
柯祈安對他的識時務特別欣賞,剛滿意地點了點頭,就見許攸寧從那屋出來了,眉頭微蹙,看了柯祈安一眼,徑直往外走了。
柯以新不由納悶:大晚上的,他幹嘛去?
一旁的柯祈安則一下跳了起來,三兩步跑過去把人拽住了,急急說道:“別鬧別鬧,逗你呢!真的!”
許攸寧站住了,轉過身看著他:“我會當真。”
柯祈安一臉無奈:“知道了知道了,服了你了。你在屋裡呆著,我和以新聊兩句。”
“嗯。”許攸寧說。
前邊兒還想象兩人對峙呢,這不,親眼就見到了,果然不出所料。
看柯祈安吃癟妥協的樣子,柯以新嗑著瓜子心底一陣樂呵:柯大壯,你也有今天,哇哈哈哈。
許攸寧剛回屋,裴書臨就出來了,看樣子早有所料。柯祈安悶悶地指了指另一間屋子,示意他也呆著去。
就剩父子兩人了,柯以新好奇地問道:“剛許導打算去哪兒啊?”
“滾蛋唄。”
柯以新嚴肅臉:“爸爸,這不像你,要換個人,可不得讓他麻利點兒滾遠了?”
柯祈安幽幽地歎了口長氣:“我還真這麽說過,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了?”
“他聽話地滾了,出了這門,一路走到碼頭,撲通一聲跳水裡去了。”
柯以新一驚:“不至於吧?”
柯祈安不知道從哪兒摸了根煙出來點上了:“當時把路過的村長和校長嚇得不輕,兩人跳下去把他撈上來一問,他居然說我讓他滾蛋,他就得滾,現在沒船了,他只能遊回去。”
柯以新:“……是個狠人。”
“他對我就那脾氣,我說的他都太往心裡去了,我還以為分開這麽多年了,他會改改了,沒想到,還是那麽擰。”柯祈安點了煙並沒有抽,而是看著火星冒出來的煙微微出了神。
柯以新也跟著看火星子看煙,隱約能夠明白爸爸躲了許攸寧這麽多年的原因——許攸寧太把他放心裡了。
這對爸爸那樣肆意又自我的人而言,未嘗不是一種束縛。
說簡單點兒,就是“嘴欠的怕瘋批的”。
沉默良久,柯以新出聲問道:“那你呢?喜歡他嗎?愛他嗎?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