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為熾把頭轉向一邊:“別問了。”
早他媽喝完了。
期末累得要死,經常犯困,每天早起第一件事依舊是洗褲子。
十八歲略顯青澀莽撞,二十出頭才是真的洶湧。
陳霧歎了口氣:“不聊了,我要忙去了。”
“才聊多久,”晏為熾臉一黑,“你忙什麽去?”
陳霧嘀嘀咕咕,很憂心的樣子:“跑步啊,舉鐵啊,我怕你回來了,我小命不保。”
晏為熾:“……”
視頻關了,他盯著漆黑的屏幕有些出神。
陳霧就像一株生長在懸崖峭壁的植物,長年累月的遭受風吹雨打,生命力旺盛蓬勃,一粒種子就能長至漫山遍野。
根本不是溫室裡的花朵,不需要他打造一個陽光房。
但他期望的是,陳霧替別人負重走了很久,往後能輕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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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比晏為熾先放假,他當天就被余老叫到了院裡開會。
會議室裡的氣氛壓抑嚴肅,陳霧眼觀鼻鼻觀心。
這次開會的原因是劉瑜辭職了,她手裡的項目分了出來。
別的還好說,晏家的7號培育倉沒人想接手。
因為哪怕是經驗老練的劉瑜親自帶隊負責,一倉十幾棵植株從播種到培育,一路養下來,成活率也不會超過百分之四十。
誰敢接這個燙手山芋。
原來的團隊早就想爬牆到其他項目了,害怕得罪晏氏才沒做出行動。
盡管晏氏給的經費最足,酬勞最豐厚。
會上一撥人屁都不放,全是老油條。余老揭開茶杯,吹吹漂浮的茶葉:“小霧,你來負責。”
陳霧手一抖,筆尖在本子上戳了個藍色小窟窿:“我不行。”
“什麽你不行,”余老瞪他,“就你一臉輕松,你跟我說你不行。”
陳霧:“……”
他把筆夾在本子裡合上,在一道道充滿後生可畏感歎的視線裡起身走到余老身邊,很小聲地說:“老師,我必須不行,我不想行,不想麻煩。”
余老臉色一板,本科還沒畢業,確實應該不行。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再說,時間上也不充裕。明年還要到外頭交換一年。
“那你在第7小組打雜。”余老放下茶盞,“知道打雜是什麽意思吧。”
陳霧說:“知道的。”
余老斜他一眼,不快不慢道:“不是讓你掃地打印資料倒茶遞水,是什麽都要管。”
陳霧木木地抿嘴。
這事就這麽敲定了,就該給年輕人歷練。也只有年輕人的心臟經得起摧殘折磨。
慈祥的老研究員們拍拍陳霧的肩膀,以示鼓勵。
其中有兩個是第7小組的組長跟副主任,很歡迎陳霧的加入。有他頂著,他們的壓力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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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跟著老師去了辦公室,懷裡抱著一盆在走道撿的廢棄實驗品,幾片黃葉子蔫了吧唧,根莖都是軟的,沒救了的樣子。
余老打開保險櫃拿出晏氏的重點項目“長寧”相關資料,厚厚一摞,他全放到桌上,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不能帶回去,也不能帶出辦公室,就在這裡看,看完了跟老師說說你的看法。”
陳霧把實驗品放地上:“那我能坐下來看嗎?”
余老:“不能。”
陳霧:“……”
他找了個椅子搬到辦公桌邊,手機調靜音,一份份地打開紙袋,認真看了起來。
辦公室裡,紙張翻動的輕響帶出筆墨味道。余老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余老夢到孫子孫女趴在他膝蓋上聽他講故事,他正講到孫猴子往如來佛手上撒尿,冷不丁地就被學生的聲音扯回了現實。
“老師,”陳霧推起眼鏡,手背揉揉眼睛,“我覺得不難養。”
余老發現陳霧好像不但全看完了,還整理好了,不禁以為自己睡了很長一覺,余光一瞟牆上的鍾。
不到一小時。
余老不是頭一天認識他,不會覺得他是在作弊:“不愧是我的學生,就衝你這份自信,我相信在你的照料下,一株都不會死。”
陳霧把資料堆起來,自己也起來活動手腳:“死了怎麽辦?”
余老輕飄飄道:“不還有你男朋友,讓他去自家老宅磕幾個頭出點血,沒準就能過去。”
陳霧垂落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那不能死。”
余老皺巴巴的臉抽了抽,倒是會心疼人。
“也不要擔心你只是學生,組裡其他人都是老研究員,會不會沒人聽你的意見,一,你是我的學生,含金量跟分量足夠支撐你在林科院名下的所有基地橫著走,腰杆盡管硬起來,二,你這幾年的表現跟獎項在業界有目共睹。”余老一番護犢子後,又叮囑,“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方法,不統一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還是要多交流多溝通。”
陳霧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老師放心。”
“院裡被挖走了不少人。”余老搔搔花白的頭髮,跟學生透露了自己的煩心事,“起頭是在秋天,不是一次挖走的,手法也不一樣,所以就沒引起多大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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