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禧,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我為什麽不用你送我的那株藥材,”季明川嗓音裡是高燒的渾啞,“因為我沒有配方。”
薑禧蒼白的臉上浮出輕微的動容,在她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告訴她了。
她拿掉臉上的手,“那配方……”
“在我哥手上,只有他有。”季明川好似發現不出薑禧的抵觸,彎腰把額頭抵著她的,呼吸滾熱,“他不給我,不管我了,我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等機會。”
“昨晚我發病嚇到了我母親,她沒有經過我的同意跑去求我哥,把頭都磕破了,求到了。”季明川微哽,“我真不孝。”
薑禧到現在還沒親眼見過晏家老三,也就是她的婆婆,只在報道上看到過,病怏怏的可憐人。
她想不到晏家老三會做到那個地步,給一個小輩,一個外人下跪。
難怪她爸會這麽器重她的丈夫。
因為她的丈夫背後有晏老三,為了他不惜放棄晏氏股東賦予的地位,甚至卸下晏家三小姐的自尊。
薑禧說:“你早點告訴我,我讓我哥去幫我……”
他哥不在了。
薑禧轉頭把臉偏向窗外那片藍綠:“我去林科大找陳霧,我去跟他講道理,再不行就找人威脅他,多的是方法,怎麽會拖這麽久。”
“我就是怕你這麽做,才沒有告訴你,”季明川說。
薑禧表情平淡,耳邊有低而深情的話聲,“不想你為我變成你瞧不起的那種人,心煩,受氣。”
一瞬間,薑禧心口的起伏就快了起來。
被推倒失去孩子帶來的失望怨恨減弱了一分。
季明川的指腹接住女人眼角的一滴淚,心說,實際是你只會拖後腿。
愚蠢的人,錯誤的方法。
薑禧靜靜流了會淚,想到了疑點:“陳霧有藥方,就是說你以前是那麽吃好的,可是藥材一株幾千萬,需要競拍,他怎麽會有。”
季明川道:“他會種。”
薑禧不敢置信,拍賣場的那株不會就是陳霧種的吧?她下一秒就否定了,不可能,藥材第一次出現在拍賣場是很多年前,那時候陳霧還在鄉下種田,哪能接觸到首城的上流。
“再跟他買,”薑禧想到陳霧的現狀,改了口,“他不缺錢,你老家的人缺,我們可以……”
“不需要,”季明川說,“你的那株能起到至少半年的藥效,這個時間足夠我查到拍賣場的賣方信息。”
真實的情況是從去年秋天查到今年春天,依舊一無所獲。
那就是答案。
整個首城能有那麽緊密的信息網蓋得密不透風的,只有一家能做到。
他已經進去了,位高有很大的支配權,別的不做任何計劃。
因為計劃趕不上變化,拜晏為熾所賜,他如今的節奏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走一步。
“小禧,我哥現在煩死我了,別去惹他。”季明川動作輕柔地理了理女人被虛汗浸濕的發絲 “把他惹急了,他會打電話罵我。”
這番旁人融不進去的私密,薑禧發覺自己竟然沒有多麽嫉妒。
房裡充斥著渾濁的藥味。
季明川一直在整理薑禧的發絲,不嫌她汗多頭髮有味道,他燒得唇色豔麗,眼尾像暈了胭脂,出塵的君子落入紅塵,虛弱得可以任人塗抹。
薑禧看得有幾分出神,不由得摸到丈夫的手握緊:“那藥方是真的嗎,他怪你不喜歡他騙了他,會不會有假?”
季明川淡笑:“他不是那種人,給的就一定是真的。”
薑禧“哦”了聲,沒注意到季明川的笑容僵硬。他最討厭這個字,尤其是別人用來回答他的時候。
“明川,孩子真的是自己走的嗎?”薑禧忽然問。
丈夫道過歉了,講過吃的哪些藥會給孩子帶來致命的傷害,他的眼淚還在她手心裡,她的肚子扁了,什麽都沒了,一場夢。
季明川說:“大概是怕你以後傷心,提前走了。”
薑禧一下哭出聲來:“那孩子還會回來嗎,選我們這個家,選我們做父母。”
季明川答:“會。”
薑禧轉身把臉埋進季明川的懷裡痛哭不已。她身體很虛,過了會就哭累了,睡著了。
季明川把薑禧放回床上,他去洗手間洗手,關於藥方的事,需要有個出口讓他釋放被擠爆變形,瀕臨失控衝擊理性的心情。
於是他想到了薑禧。
季明川洗好手擦乾,他從西褲的口袋裡拿出藥方,兩張紙。
寫滿了,字跡不是當事人常用的力道,偏重。有不少地方都穿過了紙。
季明川去書房抄寫了一份,他把原版放進保險櫃,坐回椅子上拿起抄的那份看了起來。
步驟的繁瑣超過他想象,背後是無數次的實驗,無數次的修改,無數次的調整。
季明川比這世上任何人都知道,陳霧曾經對他多好。
所以他一直沒有采取最極端的方式來對待陳霧,他念舊情了不是嗎。
木牌的材料去年年底就確認了,都已準備妥當。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在東風也吹起來了。他摸了摸空蕩蕩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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