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也是他挖的吧。
搞不好棺材都是他給打的。
晏為熾不清楚墳裡的人心不心疼陳霧,他是心疼的。心疼得要命。
不一會兒的功夫,陳霧就把墳頭清好了,他把紙錢倒出來,捏住兩張說:“阿熾,幫我點一下火。”
晏為熾扣動打火機,將竄上來的那簇火苗給了他。
紙從一角開始擴散著燒了起來。
陳霧燒了大半的紙就開始放元寶,他用樹枝撥了撥,就這麽跪在潮濕的地上磕了三個頭。
“爸,我回來看你了。”
隻說了這一句就沒有再說話,不求庇護不求保佑不分享日常不埋怨生活,安安靜靜地燒完了一大摞紙錢跟元寶。
灰燼漸漸冷卻,陳霧還跪在墳前。
晏為熾捏著陳霧的後脖子:“可以了。”
陳霧站了起來,他把墳包周圍的雜草抱到山下,喂給路邊溜達的黃牛。
晏為熾拿掉陳霧的眼鏡,摸了摸他的眼角,把藏在裡面的濕意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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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霧!”村長拉著一車樹苗往這邊來了,身後的幾個鄉親也拉著樹苗。
陳霧戴回眼鏡:“阿熾,我去處理樹苗,你自己四處走走,離水塘遠點,不要爬樹……”
晏為熾捏他的臉:“囉嗦成這樣了。”
“反正你……”陳霧沒說完就被晏為熾打斷,“反正你男朋友不會丟。”
陳霧見村裡人走近了,他不好意思地拿開晏為熾的手,快步過去推起了推車,跟他們說:“明年早春我會買一批橙子種寄過來,你們種在西邊那塊地裡。”
在場的都齊刷刷地朝他看過去。
村長按耐住內心的激動:“會不會不適合?”
“我會選品種,”陳霧說,“好賣的。”
村長激高突的顴骨發紅:“那明年我們更忙了。”
“是啊是啊!”
鄉親們沒有村長那麽沉得住氣,嘴都要笑歪了。他們老了,就擔心做不了什麽,以前種樹種柿子,以後還種橙子,多好啊。
為了防止他村眼紅,他們都把價往低了說。
實際他們的收入比有的子女賺的都多,子女知道了也不肯回來。
大山裡很無聊,沒有能玩的好玩的,年輕人待不住。
村長一把年紀了還能暢想未來,覺得自己有奔頭有活頭,老石村靠山吃山,土地富裕,只要會利用,家家戶戶年年有余是沒問題的。
這個村子有了小霧,物質都利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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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這頭在找健康的老木嫁接樹苗,晏為熾在田邊看一群小孩田裡找什麽。
田裡的土都翻起來了,孩子們手上拿著根稻草,鞋子髒兮兮的。
晏為熾倏然出聲:“你們在找什麽?”
孩子們嚇一跳,稍大點的男孩磕磕巴巴道:“找,找黃鱔。”
晏為熾新奇地下了田,他點了根煙含在唇邊,慢悠悠地走在他們後面。
這可把孩子們緊張壞了,一個兩個的栽到土疙瘩上面,於是衣服也髒兮兮的,臉也髒兮兮的,成了花貓。
晏為熾提起一個爬不起來的小不點放到一邊,低著頭朝蹲在一處的男孩那走去。
男孩正在把稻草伸進土洞裡,手指扒拉扒拉洞口,再推了推稻草。
其他小孩都圍過來,停止走動,一眼不眨地看著。
男孩捏著稻草轉兩圈,一點點往外扯。
一條背部覆蓋著黑褐色斑紋,個頭肥壯的黃鱔咬著稻草探出頭。
稚氣卻粗糙的手一把將其掐住。
啪一下抽了出來。
男孩用稻草把黃鱔吊起來,遞給晏為熾。別的小孩也都望向他,眼裡黑黑亮亮的。
晏為熾吸了口煙:“給我?”
男孩搖頭:“給小霧哥哥的。”
晏為熾:“……”他拎過在半空扭動的黃鱔,“我會轉交給你的小霧哥哥。”
剛轉身走了一步,背後就響起老實巴交的問聲,“小霧哥哥有沒有在上學?”
晏為熾側頭:“嗯?”
男孩黝黑的臉上是淳樸的害羞,和真心的期盼:“他的字寫得比我見過的所有人寫的都要好,書堆起來比屋頂還要高,我問他什麽他都會,他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我想他能上學。”
晏為熾挑眉:“在讀大學。”
男孩眼睛睜大,跌撞著往家跑,不知道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家裡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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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帶著一鞋底的泥巴回去,邊走邊啪嗒響,西褲腿上都是泥點子。黃鱔身上的粘液都快被風吹幹了,半死不活的被他扔在了水泥地上。
他把鞋脫了翻個邊鞋底朝上,穿著黑襪子的腳踩著板凳腿,坐在門前曬太陽。
陳霧忙完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拿起晏為熾的鞋在牆上敲敲拍拍,泥巴掉下來了不少,剩下的用棍子戳掉。
明天就走了,時間過得越來越快,想做的事有很多,又好像做不了多少,陳霧發起了呆。
晏為熾打開相機,翻著進山拍的照片吸引陳霧的注意力:“祖宗,看看哪些保留,哪些刪掉。”
陳霧溫順地挪著凳子坐到他身邊,挑起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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