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操作又快又利落。
晏為熾突然問:“這棗樹誰種的?”
“我種的。”陳霧把繩子綁在棗樹枝乾跟木頭之間,拉緊打了個結。
晏為熾掃了眼旁邊疑似廁所的小茅屋:“離這麽近,吃著沒味道?”
陳霧溫吞:“……還,還好啊。”
晏為熾把棗樹光禿禿的枝乾撥開:“廁所也修?”
“修的。”陳霧沿著彎彎扭扭的小路走到河邊,扯著褲子蹲下來洗手,“跟村長家裡一樣的蹲廁。”
晏為熾不是隨口問問,他來這個小村子不到一小時,就已經期待下次了。
陳霧帶晏為熾在老屋走了走,就和他去村頭,挨家挨戶的串門。
站在第一家門口,晏為熾把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來,喉頭吞咽著鬼鬼祟祟地往裡觀察:“這家幾口人,我怎麽稱呼他們?”
“我怎麽叫你就怎麽叫,”陳霧回頭望了望他,“放輕松,阿熾。”
晏為熾的舌尖抵了抵唇齒,昂首:“ok。”
於是他就把自己調整到一個自動回復狀態。
——我是陳霧的男朋友,對,沒錯,陳霧的男朋友就是我,是我先追的他,今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是的,好三年了,很恩愛,不吵架。
有家人送走了兩個小年輕,關起門來談論。
小霧的車子沒有弟弟的好,差多了。
那又怎麽樣,小霧一看就比他弟過得舒坦。
他弟那面頰眼窩凹陷的,心裡頭不知道刮多大的風下多大的雨,就沒放晴過。
也是,條件上去了卻不幸福,那有個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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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村頭串到了村尾,陳霧跟晏為熾沾了一身鞭炮炸過的灰燼,帶著老人們的祝福回到了村長家裡。
這裡的冷和春桂首城,晏為熾去過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是那種骨頭縫都刺疼的冷。但是不會讓人萬念俱灰,只會感受季節的變化期待下一場變化。
陳霧聽完晏為熾的描述,說:“過一個月來才叫冷,你都不想出被窩。”他指指小太陽,“一般這時候是不會拿出來的,怕你不抗凍。”
晏為熾欲要反駁,廚房的老兩口喊他們吃飯,他們去端菜了。
一大桌子,燉大鵝,豬肉燉粉條,紅燒魚,紅燒肉,粉蒸肉,還有個小炒鍋燉著老母雞湯,底下燒的酒精。
僅有的兩盤素菜,清炒小白菜跟豆芽都在老兩口那邊。
陳霧把菜的位置換了換,大媽要說話,村長拍了她一下,她才閉上了嘴。
過年也就這樣了。
晏為熾一筷子菜下去,他在桌底下踢了踢陳霧。
接下來的流程他熟,背過了。
陳霧迷惑地眨眨眼,繼續吃菜,晏為熾又踢他,在他看過來時給了個眼神:不是要敬酒?
“……”陳霧咕噥,“這麽積極啊。”
他端著玻璃杯站起來,晏為熾緊跟其後,對他們準備的一切表示了感謝。
“不用站不同站,坐坐坐。”
村長跟老伴齊齊說話。
四人了碰杯,村長又自個喝了兩口米酒,他滿是風霜的臉上容光煥發:“想吃啥吃啥,就跟在自己家一樣,不要客氣。”
大媽想給兩孩子夾菜,村長攔她:“癮發作了是吧,非要夾就給我。”
“我幹嘛給你夾。”大媽甩開他,“自己沒長手?”
村長:“那小霧跟他對象哪個沒長?”
大媽:“客人能一樣?”
村長:“小霧是客人?你夾菜,不就見外了!”
大媽抬頭看到小霧給對象舀了一杓雞湯泡飯,兩孩子沒有不自在,她扒拉飯菜,吃自己的了。
村長今兒是真的開心,多喝了幾杯,他撈著棉衣袖子說:“小霧,去過老屋了吧。”
陳霧吐掉雞骨頭:“嗯。”
“大概還要十幾二十天就差不多了。”村長感歎,那老屋讓小霧縫縫補補了很多次,徹底翻一次就是大變樣,挺好的。
陳霧吃了口混著湯汁的米飯:“我走之前去鎮上買幾條煙,等大家收工了你發給他們。”
村長樂呵呵的:“那他們要高興壞了。”
晏為熾正吃著,冷不丁地察覺到蒼老又飽含善意的視線,他咽下口中的食物,道:“鵝很香。”
這才剛說完,他就聽到村長跑去喊老伴:“再逮兩隻大鵝燉了!”
陳霧欲言又止:“阿熾,你做好準備,接下來每頓都會有燉大鵝。”
晏為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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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吃了飯在村長跟老伴手無足措的注視下把桌子收拾了,鍋刷了碗洗了,期間老兩口輪流進來跟他聊天套話,他沒不耐煩,都回應了。
之後晏為熾出門轉了轉,也沒多大范圍,基本就是屋前屋後,他嚼著薄荷糖看別家煙囪裡的炊煙,有幾個老人端著飯碗出來吃,歲月蹉跎的臉,可愛可親,頭上扎著圍巾,豁了嘴渾濁了的雙眼佝僂的背。
可能在門前一坐就是一天。
晏為熾半明半暗的心境得到了清洗,哪怕只是限定的。
暫時封住了所有煩心的,煩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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