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期站在一旁,原先還很嚴肅,但聽著聽著,臉上又露出幾分錯愕。
也是這時,周歲才知道,有些記憶是不需要回想的,它已經刻進了DNA和血肉裡,一提到就會立刻響應。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又鼓起勇氣說:“您剛才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是我相信明寒沒有這樣想過。他只是知道太要強,擔心我不好開口回絕您的建議,所以才主動做這個惡人的。”
在別人面前主動剖析自己太要強的性格,這一點對於周歲來說其實沒那麽簡單,但是此刻他卻輕松地說了出來。
他從來不是一味的溫順。
否則也不會在認為盛明寒不愛他後,果斷地提出了離婚,簽下離婚協議的當天就搬出了盛明寒的家。
周歲很清楚,他骨子裡其實比任何人都更要倔強,在很多時候,都是盛明寒遷就他更多。
冷雪期愣了愣,下意識看向盛明寒,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依舊冷冷淡淡的,但是她卻莫名地從那張臉上讀出了一種默認的態度。
“是這樣……的嗎。”
她啞然。
“其實,您能這樣為我考慮,我很高興。”周歲誠懇地道,“可能明寒沒有跟您說過,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現在多了您一位長輩,我真的很開心。明寒也是因為知道您是為我好,所以才沒有刻意解釋的。”
他知道冷雪期誤會了兒子,現在心裡一定很愧疚,但是盛明寒不會主動給這個台階,那麽有些話就只能他來說。
況且,這番話他也確實真心。
冷雪期也不是故意想抬杠,見盛明寒沒有回答,她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我只是覺得小周很適合,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她頓了頓,看向盛明寒,臉色還有些微微不自然,“而且這也不是立刻就能定下來的。 ”
周歲點點頭,說:“那您給他道個歉吧。”
冷雪期前一秒還怪不自在的,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她?老娘給他道歉??
周歲咳了咳,使了個眼色。
冷雪期望了望他,又看了眼渾身冒冷氣的盛明寒,局促地蹭了蹭鼻子。過了一會兒,她才看著天花板說了一句。
“抱歉啊。”
說這句話時,她雙手環臂,也不看盛明寒。如果不是聽到了那三個字,單看她的表情,估計還以為是挑釁。
周歲:“……”
算了,要求也不能太高。
就像盛明寒自己說的,他們一家都是‘怪胎’,現在,周歲這個無父無母的‘怪胎’也加入到這個家庭裡來了。
他晃了晃盛明寒的袖子,“嗯?”
盛明寒便轉過身來,只是當作沒聽見的模樣,手臂搭在周歲的肩膀上,稍微一用力,就帶著他去了旁邊的展櫃。
“年底有很多紅毯,你先看看吧,有沒有什麽好看的款式。要是不錯的話讓她送隻給你,通勤和活動都能戴。”
“……什麽叫送!”冷雪期便環著手臂、噠噠噠地踩著高跟鞋走了過去,“老娘送的還少啊?現在放在公司裡的都是樣品,這怎麽能送!!”
她吼完,轉頭對著周歲和顏悅色地說:“小周,我那兒還有幾隻今年新出的女式腕表,但是男生也能戴的。不過你要是喜歡這裡的款式的話,回頭我提了貨,再送一隻全新的給你。”
放在這裡的樣表都不知道被她們摸過多少次了,而且其中還有初代被廢的設計款,拿這個送人聽著也不好聽啊。
要送就得送全新的。
“他一個男孩子,戴女款像什麽樣。”
“你長耳朵沒有,我剛才不是說了男生也能戴嗎?通用款好不好?”
“既然是通用款那為什麽還要分男款女款?你乾脆說中性風女款算了。”
兩個人湊不出一張會說人話的嘴,但氣氛又好像變了,變回了之前和諧的氛圍。
周歲忍不住笑了笑。
他在這一刻,意外地發現了盛明寒那份從不示人的脆弱。
不禁讓他覺得心疼、愛憐。
公司的食堂沒有開火,他們決定到附近的一家茶餐廳吃飯,離開時依舊是周歲和盛明寒坐一輛車。
只是這次的司機又變成了盛明寒。
周歲在系安全帶的時候,盛明寒的手臂正搭在方向盤上,他轉過頭去,目光落在周歲白皙修長的指尖。
“謝謝。”
他忽然輕聲說。
周歲嚇了一跳,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謝的是什麽,又忍不住一笑。盛明寒對著母親的時候格外嘴硬,連一句辯解都不說,卻會私下裡對他說謝謝。
都說謝謝你、對不起和我愛你是最難開口的三句話,盛明寒是世界上最不可能說這三句的人,但周歲都聽到了。
原來愛是一定會特殊的。
盛明寒是在很特殊地愛著他。
周歲眼睛微彎、忽然湊過去親了下他的唇角。
“你怎麽回事?”盛明寒很是鬱悶,捏著他的臉不讓他走,“看到我說這兩個字就這麽開心?那我多說幾遍?”
“唯有(沒有)。”
周歲唔唔兩聲,掙脫了他的手,轉移話題,“明天上午我們就要走了。”
盛明寒懶懶地嗯了一聲。
周歲瞥了他一眼,試探性地問:“要不要……再多留兩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