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樓後,剛好車子就來了,蘇逸小心翼翼地把桑洛放在座位上,自己又坐了上去。
一路上看著桑洛越來越疼的樣子,蘇逸臉色慘白,腦子發昏。
他有一種深刻的無力感和恐懼感,像是被什麽拽著往深淵裡去,讓他窒息和痛苦,卻表達不出來。
桑洛察覺到蘇逸的異樣,撐著力氣稍稍從他懷裡靠起來了些。
他耳朵貼在蘇逸的心口,能聽見擂鼓一般的心跳,像是害怕極了。
這個人情緒正在失控。
桑洛鼻尖蹭了蹭蘇逸的脖頸,試圖喚回他。
蘇逸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問:“怎麽了哥,還疼嗎。”
桑洛嗯了聲:“疼,好疼。”
說疼的時候桑洛有點羞恥,高中時他帶著邱小楓去打架,斷了兩根肋骨都沒喊過疼。
但他能感覺蘇逸不太對勁兒,現在問他怎麽了也不是時候,所以故意說的疼,轉移他注意力。
桑洛:“阿兔,你會烤小蛋糕嗎?”
蘇逸眨眨眼,有些無措:“不會。”
桑洛額頭上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他很勉強地笑了下:“那你以後要學著做。”
“因為我喜歡吃。”
蘇逸眼眶一下紅了,他喉嚨酸澀:“好。”
桑洛又說:“我嘴還很挑,做得一般的我不吃。”
蘇逸:“我去學,我學東西很快的,哥等我幾天就好。”
桑洛艱難地抬起胳膊揉了下他的頭髮:“我的阿兔……”
蘇逸怔了瞬,神情頓時柔軟了很多,他輕輕拍著桑洛的背:“我在。”
這時醫院也到了,蘇逸扶著桑洛下車,把他安頓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後,又飛快地去掛號。
索性這個點人也不多,幾分鍾就搞定了,蘇逸帶著桑洛去看診,醫生只是簡單地做了個小檢查,就皺起了眉頭。
“急性闌尾炎,幸虧來得及時,準備手術吧。”
蘇逸已經沒了剛才在車上的那種慌亂,整個人沉著又冷靜地去繳費簽字。
他知道桑洛現在只能依靠他,所以他不能再胡思亂想,不能崩潰。
走完流程後,蘇逸一個人坐在手術室門外,那口氣松下來後,他整個人有種頹廢和無力感,像是耗盡了所有生氣、一枝即將枯萎的玫瑰。
夜深了,醫院的走廊很安靜,考慮到桑洛手術完後要住院,蘇逸又撐著疲憊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住院用的日常用品。
到半夜時,手術室的門才打開。
蘇逸幾乎是下意識反應地站了起來,他急忙過去。
醫生安慰他說只是個小手術,很成功,不要擔心。
桑洛已經醒了,蘇逸跟著一起進了病房,等護士都走了後,他就坐在桑洛的床邊。
就低著頭,也不說話,臉埋在燈光的陰影下,讓人沒辦法捕捉他的表情。
桑洛躺在床上,看向他:“怎麽了。”
蘇逸這才抬頭,笑容蒼白:“沒。哥好好休息。”
桑洛卻不放過他,拽著他的手:“你有事。”
蘇逸沒動也沒說話,不否認。
桑洛皺起眉頭:“你能解釋下今天為什麽反應那麽大嗎。”
在車上時,他靠在蘇逸懷裡,甚至能感受到這個人在顫抖。
讓蘇逸害怕成那樣,肯定是有原因的。
蘇逸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似乎不打算說。
桑洛失望地放開他:“算了。”
他不喜歡蘇逸這樣,他想要蘇逸也依靠他一點。
不知道是因為蘇逸戒備心太重,還是因為他在蘇逸心裡沒那麽重要,所以很多事才不跟他說,也不來依靠他。
桑洛心裡又開始發堵,跟以前不一樣的大概是,這次他沒有對蘇逸發火。
可能是做了手術沒多余的精力,也可能是面前的人看起來太頹廢和可憐,像一隻被拋棄後又被撿回來的小貓,十分沒有安全感。
桑洛正要閉上眼休息,他突然感覺一隻手牽住了他的手。
蘇逸很小聲,生怕吵到他:“哥,我跟你說。”
桑洛扭頭過去看著他。
蘇逸心跳得有些快:“我其實父母在我很小時就都去世了。”
桑洛眉心擰了下,他記得上次蘇逸還說父親去世了,是被母親帶大的。
“所以現在的母親是養母?”他敏銳地抓住了一點。
蘇逸點了點頭:“嗯。”
他另一隻手揪著衣角揪得很緊。
這些事,被知道的話應該不會被討厭,應該無關緊要。他在心裡說。
蘇逸放開了些:“我親生父母在我七歲那年就沒了。”
“當時家裡做生意失敗,父親被人追債路上出了車禍沒了。”
他很緩慢地說著,沒什麽表情,卻讓桑洛說不出的心疼。
蘇逸:“母親在家裡聽到這個消息,突然就倒下了,說肚子疼,然後進了手術室,再也沒出來。”
桑洛心一顫,他現在懂了為什麽蘇逸在車上時會是那種樣子了。
蘇逸在害怕,害怕失去他,像是多年前失去親人一樣。
蘇逸還在說:“我當時還小,那天后發了一場高燒,很多事都忘了,都不記得母親是得了什麽病走的。”
隻記得那天出租車上,母親說好疼,還安慰他沒事。
記得那時也是一個初夏,也是一個夜晚,車窗外還能聽見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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