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多久不知道, 但看見許覓出來的那一瞬間,腿腳後知後覺地有些發僵。
酒醒了,卻沒失憶, 許覓把腦袋埋進被子裡, 心中惴惴難安。
摸到床頭櫃的手機,未接電話和消息是前所未有的多。
許覓避開梁先尋發的那些,點進和霍維的聊天框。
霍維:哎呀媽,你醒了嗎,我跟你說,你室友昨晚那看人的眼神可嚇人了,我退房先走一步哈。
許覓默了默, 回完消息重新平躺在床上, 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看。
他這回更多是任性的成分在, 想讓梁先尋找不到他, 讓他們之間的關系冷卻下來。
但他才試探著走了一步,便發現自己錯了太多。
算了,凶就凶吧,罵完了暢快了,這事就當他過去了。
嘎吱一聲,梁先尋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光著腳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許覓的背影。
視線帶來的感覺十分強烈,讓許覓完全無法忽視,忍不住轉過身,瞪大眼睛對著梁先尋的眼睛,破罐子破摔。
梁先尋問:“酒醒了嗎?”
在冷風中吹了幾個小時,又熬到快凌晨才睡,一開口,嗓子啞了。
許覓道:“嗯。”撐不過五秒,他躲開視線,悶悶應一聲。
“酒吧好不好玩?”相反的,梁先尋的眼神和語氣都很平靜。
許覓愈發小聲:“還行。”
其實他都沒怎麽注意,感覺一晚上都是昏昏沉沉的,亂七八糟地過完了。
梁先尋沉默著,才慢聲道:“下次不要再喝成這樣了好不好?實在忍不住,可以找親近的人陪你一起。”
“不是人人都有好心的,”梁先尋斟酌著字句,聽起來小心翼翼,“把保護自己放在第一位,行嗎?”
許覓好久沒能說出話,他以為他們又會像先前那樣豎起尖刺,爆發矛盾。
但是沒有,梁先尋溫和而平靜,只是陳述著,甚至請求著。
他不能拒絕,垂下眼,“嗯,知道了。”
“手臂還疼嗎?”梁先尋問。
這個時候許覓才意識到自己沒有穿上衣,空調開著暖風,他並不冷,甚至還覺得臉頰發燙。
許覓問:“我衣服呢。”
“洗了,在陽台。”
“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先穿我的。”
退了房,兩人打車回學校。
許覓坐在車裡,習慣性地把下巴頦縮進衣領裡,然而下一瞬他頓住了。
動作間,梁先尋衣服上清冽的氣息更輕易地佔據了他的鼻腔,和衣服接觸的每一寸皮膚都變得緊繃起來,就像,被梁先尋以極為親密的姿勢抱在了懷裡。
許覓僵著背,用余光瞟梁先尋。
梁先尋隻穿著一件衛衣,衣領寬松,能看得到深陷的鎖骨,坐姿隨意,微微岔開腿,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養神。
一推門進去,宿舍裡彌漫著淡淡的烤紅薯香,但手一摸,才發覺紅薯已經冷透了,表皮硬邦邦地戳著許覓的手心,宛如被針扎一般,許覓猛地縮回手。
梁先尋在這時也恰好抬眼看向他:“這個涼掉了,下次再買吧。”
心臟被浸透了酸澀的汁液,許覓微微一擰,眼角也跟著酸透,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咚咚兩聲,有人敲響了宿舍的門。
是宋純,那個學弟,許覓側開身,轉頭對梁先尋道:“找你。”
宋純彎著眼睛對他笑了笑,然後才去看梁先尋,“學長,有點事找你,方便出來說嗎。”
梁先尋淡聲道:“直接在這說吧。”
宋純的笑容凝固了一秒,很快再次揚起來,“我最近不是在寫那個中式建築的論文嘛,但是遇到了一點困難,想請學長幫我看看。”
梁先尋:“我懂得不多,建議你直接去找教授。”
宋純還想再掙扎一下:“我宿舍就在樓上,學長你跟我去看一下吧,放心,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的。”
梁先尋:“不好意思,現在沒空。”
宋純第一次被拒絕得這麽直白,當即面色就白了,梁先尋乾淨利索地關門。
許覓摸了下鼻子,假裝去看手機,梁先尋走到他面前,垂眼問:“有點餓,可以去吃飯嗎?”
許覓手忙腳亂,滑了好幾下才找到外賣群,“你,你想吃什麽?”
“都行。”梁先尋低聲,“你喜歡吃的,我都喜歡。”
吃飯的時候,梁方海又打來電話,梁先尋看一眼就掛了。過了好幾分鍾,又響起一個電話,是蘭燕。
許覓暫停正在播放的綜藝,“你接電話吧,我們等會再看。”
這回梁先尋沒再掛,起身去了陽台接。
“喂?”蘭燕很輕地問,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啞。
梁先尋“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
“他查出肺癌,在醫院。”蘭燕說著哽咽了,終於藏不住那最後一點脆弱的姿態,“我跟他說少抽煙,他就是不聽,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梁先尋拿著手機,輕呼出一口氣,“所以呢。”
蘭燕頓住了。
梁先尋沒給她反應的機會,“就這樣吧,我掛了。”
淺灰色的天飄著幾朵淡色的雲,無風。掛斷電話,梁先尋收起手機在陽台站了會,才推門進去。
聽見動靜,許覓抬起臉對他笑笑,“快來,我點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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