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那頭的水軍還沒來得及炒熱氛圍,就讓紀朗給察覺了,於是尚未推送到大部分人眼前的熱搜直接啞了火,成了一枚打進水中的啞彈。
這個小插曲沒在傅星徽的心裡留下什麽痕跡,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劉警官那邊能不能從邵傑口中問出東西。
雖然冉杭那天告訴他的信息,以及邵傑和天勝娛樂試圖通過激怒紀朗來往他身上潑髒水的行為,已經讓傅星徽對他們的懷疑值上升了不少,但要真的確定事情的真相,還是只能由警局的審訊來定論。
他知道劉警官會把熱搜#吸.毒男星的事情告訴邵傑,而邵傑一定會很想撇清這一點,再加上生活的巨變給他帶來的巨大壓力,應該會很容易瓦解邵傑的心理防線。
“哥,哥!”紀朗急促的敲擊聲打斷了傅星徽的思路。
他收回思緒推開陽台門,看了紀朗一眼,“怎麽了?”
“照片有問題!”
紀朗看起來有些激動,他拉著傅星徽坐下,電腦裡的兩張照片被調成了同樣的比例貼到一起,他拿鼠標指著屏幕上的一塊區域道:“你快看,哥,豎屏的照片上面多出來了一截!”
傅星徽望向屏幕,目光一頓。
豎屏的照片寬度約莫是橫屏照片的三分之一,而高度和橫屏照片是差不多的,可如果放到軟件上仔細去比,就會發現當兩張照片裡的圖像完全重合時,豎屏照片的上下底邊要比橫屏照片各多出兩毫米左右。
傅星徽湊近了些又仔細看了看,“橫屏照片只有這一種嗎?”
紀朗搖了搖頭:“不止這一種。”
“但是……”
他看了傅星徽一眼,顯然也是想明白了什麽,有些欲言又止。
“我剛把網上的圖全部調了一邊,有P過的,有改過大小尺寸或者拉伸剪裁過的,我全都給他複原之後比對了參數,”紀朗停頓片刻,望著傅星徽道,“沒有一張圖有豎屏照片裡多出來的這四毫米。”
想把當年那張流傳在網絡上橫屏照片截成豎屏照片,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完成,可是要憑空多出橫屏照片裡根本不存在的這兩毫米,一定得是手裡有最原始的底片才能做到。
這說明這張豎屏照片,並不是橫屏照片上截取出來的,相反,兩張照片應該都是從原圖截下來的。
也就是說,手持這張豎屏照片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手裡有原圖的人。
傅星徽怔愣片刻,一股無名的情緒忽然竄上腦海。
他很清楚,十九歲《盛年》上映後,他所承受的一切都和拍那張照片的人脫不了乾系。
只是他當時勢單力薄,而盛捷擔心這張照片會扯出丁遇的死,選擇了息事寧人,不肯花時間精力替他去查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等他自己有能力的時候,那些信息已經消散於互聯網的茫茫大海中,再也查不出源頭了。
直到今天,趙天勝自作聰明地重新截取了一張更適合手機用戶看的豎屏照片,才終於露出了一點馬腳。
意識到這一點,傅星徽的心臟突然重重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心臟悶痛得難受,頭像是被人狠狠地撞在了石頭上,耳朵裡回蕩著刺耳的嗡鳴,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刮出的咯吱響聲,仿佛要把天靈蓋掀翻。
那些吵鬧的嗡鳴聲裡,好像還有紀朗的聲音,時遠時近,遙遠似夢境。
——你這些年在娛樂圈,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辛苦嗎?
他八歲的時候背負著弟妹的生計,從荒涼破敗的小山村踏入娛樂圈這個紙醉金迷的聲色場,靠著一張還算不錯的皮相,摸爬滾打二十年,滿腔的尊嚴被糟踐得一塌糊塗,內心朽成了一片狼藉的枯木,才換得了表面上虛假的光風霽月,成為了鎂光燈下惹人豔羨的骷髏。
他從來都不敢問自己辛不辛苦。
“哥……”
紀朗驚訝的聲音穿破他的耳膜,緩緩的流進他的世界。
“你怎麽哭了?”
傅星徽抹了一把眼睛,愣道:“我哭了嗎?”
紀朗心疼地望著他,可是他眼前卻像是擋著塊磨玻璃,什麽也看不清。
“沒事哥,”紀朗一把抱住傅星徽,輕聲道,“你想哭就哭吧,我在這兒呢,我陪著你。”
傅星徽推了推紀朗,偏開頭笑了一下掩飾道:“我可能是沒睡好,眼睛有點疼。”
“這會兒就別把我當弟弟了行嗎,”紀朗把他摟得更緊,“傅星徽,十分鍾,哪怕只有十分鍾,你能不能嘗試著,把我當成男朋友,當成愛人……依賴我一次?”
聽清紀朗的話,傅星徽的眼皮很輕地跳了一下。
人生會變成什麽樣子,多半會和遇到的人息息相關。
十三年前的丁宇說:“星星當了哥哥,就不能再哭了。”
十三年後的紀朗說:“哥,想哭就哭吧。”
傅星徽抓著紀朗衣服的手一松,淚腺忽然就失去了控制。
他拍了十年戲了。
眼淚要在說哪句話的時候落下來,眼眶要在什麽時候泛紅。
是微紅還是深紅,是要哭得好看還是歇斯底裡形象全無。
是笑著哭出來,還是抬頭看天花板把眼淚逼回去。
這些全都由導演說了算。
由不得他自己。
像這樣酣暢淋漓什麽都不必顧忌的眼淚,自丁遇去世後,已經十三年沒有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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