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臨卿神情淡淡地問道:“顧阿姨有什麽事?”
“說你把她特地挑來的女孩兒解雇了,小姑娘的父母去找她哭,她心腸軟,耐不住,來問我那個女孩兒到底犯了什麽錯,能不能給她一個改正的機會。”
隋風心裡一跳。
就是昨晚給他指錯房間的那個?
如果是因為這個,讓施恆鴻不高興了,那……
施臨卿唇角一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可語氣聽起來還挺驚訝:“特地挑來的,還認識人家父母?”
——那這個挑人的標準也真夠耐人尋味的。
就是不知道顧曼紜精挑細選的標準,到底是吃苦耐勞,勤勞能乾,還是跟她沾親帶故了。
就連隋風都能聽出他陰陽怪氣的潛台詞,更何況施恆鴻這個親爹。
但不知為什麽,施恆鴻居然沒有說什麽,反而輕咳一聲,移開了話題:“先不提這個。那個小姑娘,到底怎麽回事?”
施臨卿偏過頭,瞥了一眼隋風。
“昨晚您吩咐帶隋風先去房間休息,她接下了這個活兒,卻偷懶沒有帶路,只是隨手指了個方向。”
這話沒有任何水分,隋風確實就是因為她的隨手一指,不小心走錯了房間,睡到了施臨卿的床上,然後又大半夜的被趕了出來。
施恆鴻“嗯”了一聲,顯然並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然後呢?”
隋風稍微替施臨卿感受到了一絲緊張。
然後要怎麽說?
說他因為那個女孩兒偷懶沒有帶路,所以不小心闖進了施臨卿的臥室?
他們兩個已經是即將訂婚的關系,施恆鴻更不可能接受這個解釋了。
“然後他不小心走錯,闖進了琴房。”
隋風呼吸一滯。
……他沒有。
他是走錯了房間不假,但他很確定自己進的是一間臥室,而不是什麽琴房。
施臨卿在說謊。
施恆鴻聽了這話,臉色卻瞬間烏雲密布,說是火山噴發的前兆也不為過。
就在隋風以為他會大發雷霆的時候,那股怒火卻突然從他臉上消失,變成了一股頹然。
良久,施恆鴻才揮了揮手,對他們道:“你們先去吃午飯,讓我一個人靜靜。”
施臨卿剛偏過頭,隋風就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推著輪椅迅速同他一起離開了這裡。
在去餐廳的路上,施臨卿壓低聲音,對身後的隋風說:“那個女人是顧曼紜送來監視我的,昨天她沒有親自給你帶路,是因為急著回去偷聽我和父親的談話。”
隋風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施臨卿是在向他解釋。
“……噢。”
所以就算他沒有走錯房間,沒有不小心睡到施臨卿的床上,施臨卿也一樣會找機會把人送走。
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只不過是施臨卿剛想打個瞌睡,他就湊巧而不自知地送上了一個枕頭。
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這場繼母與繼子之間的爭鬥,無論他做什麽,怎麽做,都不過是神仙鬥法之間的一個法器罷了,難逃被利用的處境。
在答應施臨卿假意聯姻的時候,隋風就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境況。
但這並不影響他此刻把不開心擺在了臉上。
隋風忍不住回想起他和施臨卿相處時那一點點溫情的瞬間,雖然並不多,但難道也全都是假的,全部都出於利用嗎?
似乎也不完全是。
但上午因為施臨卿的舉動,剛剛在他心裡升起的那一簇感動的小火苗,已經飛快地熄滅了。
他看不透施臨卿這個人,也對施臨卿的一切籌謀毫不知情。
所以他暫時還沒有能力利用施臨卿去達成什麽目的,即使施臨卿已經把他當成了一把順手的刀,可以隨意支配操縱。
這個認知難免讓他覺得沮喪,卻旋即又生出了一股少年人獨有的、面對未知的秘密時會不由自主產生的、強烈的探索欲和挑戰欲——他不喜歡這樣的處境,卻並不害怕。
父母給他留下的最寶貴的財富,不是金錢,而是無畏無懼的精神。
隋風沉默地推著輪椅,經過大廳那架精美華貴的鋼琴時,施臨卿突然問道:“你鋼琴彈得怎麽樣?”
輪椅悄然停了下來。
隋風停頓片刻,才平靜地答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彈過了。”
這是他在短短兩天之內,第二次給出這個回答了。
隋風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異樣,仿佛只是在回答一個簡單又平常的問題。
然而,施臨卿卻能感受到他周身驟然蔓延起來的低沉情緒,盡管他根本看不見身後的人此刻是什麽表情。
施臨卿本來還有話想說,但見他心情不佳,恐怕自己又提到了他的傷心事,隻道:“走吧。”
還是要回去再深入查一查才行。
遠在槐城的秘書莫名其妙地突然打了個噴嚏,完全不知道千裡之外的老板此刻在心裡給自己打下了“信息搜集不細致、調查不嚴謹”的標簽。
推著施臨卿到了餐廳,桌上已經擺滿了搭配得當的各色菜肴,隋風也隻興致缺缺地瞟了幾眼。
尤其現在施恆鴻不在,他又沒有機會偷偷聽課,跟施臨卿兩個人面對面吃飯,他總覺得有些許的尷尬。
直到有人托著餐盤過來,在他的正前方擺上了一道色澤紅亮、令人垂涎欲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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