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才剛剛成年,比那位並不在場的相親對象整整小了十歲。
對方當年在商界展露鋒芒,成為一眾二代被迫仰望並學習的對象時,隋風還正在小學的晚會舞台上扮演萵苣公主。
如果按大家常說的那樣,三歲一代溝,那他們兩個之間隔著的可能就是馬裡亞納海溝了。
就算這些東西施家都不在意,那也還有最後一點,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忽略的——隋風的性別為:男。
盡管他小時候經常被父母哄騙著穿上公主裙,戴上閃閃發光的寶石王冠,盡管同性婚姻法案已經順利施行數年,大眾對這方面的接受度已經很高,盡管……
但這些都不能改變,他無法跟一個同性繁衍後代的事實。
而一場毫無感情基礎的聯姻,如果既不能跟施家門當戶對、強強聯合,又不能給施家帶來一個能夠繼承家業的後代,那對施家來說根本就是毫無益處,只剩弊端。
隋風以為自己把這些都盤算得很清楚,卻沒想到,這位顧女士才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顧曼紜衝他招了招手,姿態和藹,聲音溫柔:“來,小風,到顧阿姨這兒來。”
隋風猶豫著看了一眼隋蘭若,再看一眼何兆振,得到他們的準許之後,才小心翼翼低著頭蹭過去,聲音輕到他本人都不大能聽得清,畏縮地喚了一聲:“顧阿姨。”
顧曼紜見他這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氣模樣,眼底溢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嘲諷,但很快就收了回去,親昵地握住他的手,拉著他坐在了自己身邊。
“我之前一直忙著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怎麽和各家來往,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小風呢。果然跟蘭若說的一樣,論起樣貌來,這一輩的孩子裡沒幾個能比得上小風的。”
她拉著隋風,臉卻朝向了隋蘭若和何兆振夫婦說著話,顯然並沒有指望隋風能給她什麽得體的回應。
畢竟這孩子只是被她握了下手而已,就已經僵直到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了,眼神更是飄飄忽忽,完全不敢跟她對視。
說實在的,像他們這種家庭,能養出這樣怯懦的孩子也屬實不容易。
雖然她從前並沒見過隋風,但槐城的富豪交際圈一共也就這麽大,她也曾經聽說過隋家是如何家庭和睦、夫妻恩愛的。
父母感情融洽,對孩子自然也會竭盡所能,再加上隋家又不缺金錢和物質,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培養出一個如此膽小怕事的孩子的。
如今隋風卻是這副模樣,恐怕也是因為撫養他的親戚對他不夠上心,甚至刻意磋磨,才會讓這孩子越發地沒有安全感,也不敢有主見,最後才養成了這樣拿不出手的性格。
顧曼紜瞥了一眼幾乎把“急功近利”四個字寫在了臉上的何兆振夫婦,心下的輕蔑和厭煩更重了幾分。
如果不是因為……她一向是不屑於跟這種人打交道的。
可雖然已經在心裡有了定論,也難免為這個孩子覺得有幾分可惜,但不得不說,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家世雖然不算頂尖,但也不算太差,所以不會被人詬病說她這個繼母對待繼子的婚事不夠盡心;
但畢竟比起施家還是矮了一截,家中的親人又隻惦記著隋家的資產,看起來不像會為了他出頭撐腰爭什麽,所以沒法成為施臨卿的助力。
樣貌倒是頂尖的,完美繼承了他那混血母親的基因,帶出去不會給施家丟臉;
可臉畢竟不能當飯吃,性子這樣怯懦,別說打理家業,恐怕連家裡的瑣事都管不好,更不會對她和施擎造成什麽威脅。
至於年紀太輕,暫時沒法成婚;性別為男,沒法誕育繼承人;性子不討喜,兩人的婚姻生活大概率不會很和睦……
這些更是正中她的下懷了。
比起施臨卿娶回去一個背景強勁還願意為他生兒育女的千金小姐,當然還是眼前的這個既容易拿捏,又讓她省心。
顧曼紜在腦海裡飛速權衡了一番利弊,看向隋風的目光也越發和藹了。剛剛對隋風那點少得可憐的憐惜之情,也早就被她拋在了腦後。
在絕對的利益面前,傻子才會談良心和感情。
更何況,只是結個婚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說不定這孩子以後的日子會比現在在隋家強上百倍呢。
眼見雙方相談甚歡,恨不得當場就把這件事情敲定下來,甚至已經開始暢聊訂婚細節,隋風終於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
就在他醞釀著準備當場裝暈,以示自己體弱多病,絕不是一個合適的配偶選擇時,他突然聽到顧曼紜說——
“訂婚宴上,我就戴上蘭若送我的那串‘野玫瑰’,讓小風的母親也能見證孩子的幸福。”
一聽見“野玫瑰”三個字,隋風手指一顫,幾乎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下意識就扭頭看向了隋蘭若。
他看見隋蘭若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尷尬,也同樣條件反射一般看向了他,跟他對上目光之後又火速移開視線,而後訕訕地回應道:“是、是啊。”
“我們做母親的都是一樣的,總是時刻掛念著孩子,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呢?我嫂嫂如果知道小風能遇見這樣……這樣出色的伴侶,肯定也會為他高興的。”
話說到後面,她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也許是因為心虛,也許是因為歉疚,又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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