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大礙,應該是因為驟然加大了運動量,肌肉和神經還不太習慣,出現了應激反應。回去按按摩,以後注意循序漸進,逐漸加大訓練量。”
“至於左腿,只要還沒完全喪失知覺,就依然有希望。不過完全恢復到之前的狀態是不太可能了,這點你也清楚。”
“康復訓練雖然是必要的,但是要在專業治療師的輔助下進行,頻率和時長也要控制好。”
“當時我爸跟你說的時候,你滿口答應了下來,現在他老人家只是休了個假而已,你就開始不遵醫囑啦?”
不遵醫囑的患者臉上一分心虛,兩分自省,還有七分“下次還敢”的淡然,坦誠認錯:“是我心急了。”
“其實呢,你有這樣的心態是好的。說實話,我們先前最擔心的是你自暴自棄,放棄治療。”
醫生盯著他看了幾秒,又問道:“不過……你之前看起來對康復訓練很抵觸,怎麽突然開始心急了?”
這原本是例行公事的問診程序,可偏偏對方晶亮的大眼睛裡寫著兩個大字:八卦。
“……”施臨卿無奈道,“小陳醫生,你剛剛不是還急著下班麽?”
小陳醫生翻了個白眼:“本來約了小帥哥一起吃飯看電影的,你一通電話過來,我只能放人家鴿子了,你還好意思說。”
施臨卿適時提供建議:“現在聯系他也不晚,說不定對方還能體會到失而復得的意外之喜。”
“算了,不如回家陪我爸媽吃頓飯,下次再約吧。你要不要一起去蹭頓飯?我媽前段時間還在家念叨你呢。”
施臨卿似笑非笑道:“院長夫人不是掛念我,而是平等地掛念你身邊的每一位適齡未婚男青年。”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小陳醫生竟無法反駁。
她把白大褂一脫,剛想拎包走人,卻又聽施臨卿道:“不過我馬上就不是了。”
不是什麽了?不適齡了,還是不未婚了?
每天在醫院忙得暈頭轉向,哪有心思關心流言,小陳醫生這才猛地記起他即將訂婚的傳聞,試探道:“你真要訂婚啦?……和隋家的那個?”
見施臨卿頷首默認,她嘖嘖稱奇道:“十八歲的小男生,你也真……”
她把那句“真下得去手”咽下去,說:“真有福氣。”
施臨卿從容一笑,絲毫沒有被友人打趣之後的羞窘:“可惜這福氣不是誰都能有的。”
小陳醫生被他的坦然驚到了:“……反正我也有。”
畢竟她的約會對象雖然不止十八歲,卻也基本都是男大學生。
誰又會不喜歡年輕又有活力的弟弟呢!
只是,到底是近十歲的年齡差,所以她通常都不會主動對旁人提起,以免被人吐槽什麽“老牛吃嫩草”、“玩弄小朋友感情”之類難聽的話。
就連在最親近的父母面前,她也不會主動提起約會對象的年齡,免得他們認為“不靠譜”。
可此刻,見施臨卿這樣落落大方地承認,她突然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麽。
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旁人的看法又有什麽關系?
日子又不是跟他們過的。
短暫實現了靈魂升華的小陳醫生瀟灑地拎著包走了。
施臨卿卻待在原地,沉思了好一會兒。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向家庭成員以外的人提起自己即將訂婚的事。
動機未知,原因未知,但結果……似乎讓他感到了一絲愉悅。
他不知道這愉悅來自何處,但他對這件事顯然已經不再那麽抵觸。
施臨卿做慣了決策者,習慣在做決定之前,將項目背景、前期投入、期望目標和具體執行步驟一一羅列出來,並通過多種手段綜合分析該項目落地的可行性,以及可能獲得的收益。
然而現在,除了他和隋風各取所需、被迫合作這一背景很明晰之外,這個聯姻項目的每一項後面都寫著問號。
施臨卿的手指搭在輪椅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這是他大腦高速運轉時的固有習慣。
無意之間,指腹偶然觸碰到冰冷的鋼管,他便不期然回憶起昨晚那緊緊挨著他的灼熱體溫。
仿佛跨越時空又被燙到了一次似的,施臨卿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
他當時實在太疼了,可疼痛卻更加能使人類的大腦保持清醒和冷靜。
然而,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和冷酷只有一字之差。
他冷酷地推開隋風,冷酷地對他說了那番不近人情的話,冷酷地打破了剛剛蔓延起來的,那一點溫情的氣息。
現在回想起來,他罕見地感受到一點後悔。
下次再見面,也許就是幾個月之後的訂婚儀式了。
臨別之前給隋風留下這樣的壞印象,再次見面,他們的關系是不是就會回到相看兩厭的原點了?
雖然保持距離,避免對方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是他的初衷,但一想到這種可能,施臨卿還是不可避免地不悅了一下。
這種感覺就像,好不容易把蝸牛從殼裡引得探出頭來,卻又要眼睜睜看著它爬回去,從此把一切柔軟都封印在那個堅硬的殼裡一樣。
施臨卿收起紛亂的思緒,吩咐一直安靜等候在門外的生活助理,可以回公司了。
集團太過龐大,即使有眾多專業人才打理,需要他親自過目確認的事項依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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