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問什麽。
郜譽從沒這麽清晰的認識到,他有多麽缺失安全感。明明什麽都清楚,明明他知道陸潛根本不會有什麽質疑,明明更是明白陸潛不願意聽他說這個……但是郜譽得不得承認,他忍不住。
他突然理解了當初,陸潛為什麽會深夜給他打電話,只為了講他的噩夢——哪怕只能堅定一點點。
可惜,有限的堅定還沒積攢夠,就被他動手全毀了。
所以說人類真的很神奇,能想到的和做出來的經常是兩回事,縱使他是郜譽也不能免俗。把最真實的一面露給陸潛之後,他原本以為他可以盡情冷下去,擺出最無所謂的樣子……然後現在發現,他的真實並不是無所謂。
郜譽癱著臉,懶得對已經出口的話做什麽補救。他低頭看著桌子上攤著的文件,卻沒往腦子裡進。
陸潛也是過了一陣兒才平複了心情:“我不和你吵架啊,我也不用給你講道理。”
“嗯,我知道。”陸潛給了回復之後,郜譽立刻態度良好地配合,“你就當我犯傻就行,其實我並沒有懷疑什麽。只不過,你知道的,我這些年沒有過這種經歷,有點不適應。”郜譽倒是坦誠了許多。
陸潛聲音穩而鄭重:“這我都能理解,我心疼還來不及呢我不怪你。但是郜譽,我話說在前面,我可以接受你缺乏安全感、但我絕不接受你有事瞞著我。你答應過我的,你信我。我盡我最大的努力把自己變成一個值得你信任的人,郜譽,你不能白白享了這好處,卻當沒看見。”
如果不是陸潛這麽鄭重,郜譽能抓住很多點反駁回去——反正他一貫冷情冷性,對於別人的付出視而不見也不是頭一回了,享受別人的付出並沒有一定要回報的道理——這才是以郜譽性格會說的話。
哪怕對方是陸潛,現在這個他和一年前的心態也截然不同,絕不會用所謂甜言蜜語去荒唐的掩蓋本意。
但也因為對方是陸潛。
郜譽一貫嘴狠,不饒人慣了,而陸潛也願意慣著他,很少這麽認真地和他說話。難得鄭重一次,郜譽倒是不好答了。
郜譽終於歎出了這口氣,輕聲說:“稍等。”
然後他揚起聲音,道:“進來吧。”
陸潛這才知道,雖然郜譽賦閑許久、他已經默認郜譽在家歇著呢,但這次巧了,他電話打過去的時候,這人真沒閑著。
不知道瞞著他在幹什麽。
陸潛捏緊了手機,實在有點氣不順。
陸潛看見小蔣往這邊走,邊走邊四處看,知道他是來找自己的——原本他就是有點心神不寧想聽聽郜譽的聲音,沒想過弄到現在這個地步,所以也沒和劇組打招呼。見小蔣終於看見了他,陸潛衝他擺了擺手,示意如果事情急就先請個假。
小蔣見他鎖著眉頭,便知道事情不小,點點頭就轉身走了。
陸潛揉了揉太陽穴,知道估計不能輕易善終了,轉身往自己的車那裡走去。不管是為了隱秘、還是為了預防自己失控,他都得找個更合適的地方才行。
而電話另一邊,也傳來了腳步聲,郜譽叫來的人也走近了。腳步聲敲在陸潛心上,他發覺自己難得的強硬好像換來了點——妥協?
陸潛想的沒錯。
郜譽像是良心發現,有點出乎預料地被陸潛一通電話打亂了計劃,放任陸潛在他寫好的劇本上勾勾畫畫。
他點開免提、扔下手機,抱胸靠在了高大的座椅上——算了,不管了,陸潛想知道就讓他知道唄。
郜譽衝著正在通話的手機揚了揚下巴,衝剛進門的下屬表示,就這麽說吧——“誒等等,”他又示意下屬先停,清了清嗓子,說:“陸潛,你還在片場嗎?”恐怕接下來要說的話題,在片場不合適了。
你也知道啊。陸潛隔空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還用你提醒我?”
郜譽抿了抿唇,無聲地歎氣,示意可以開始說了。
“陸先生您好,我是劉曠。”郜譽剛剛因為陸潛的來電趕出去的下屬——劉曠——得了示意,把原本匯報給郜譽的內容,通過這通免提電話,一起告知了遠處的陸潛。
“譽哥兩個月前讓我們撒出了網,恢復過去的眼線,加強了對於各位‘合作夥伴’的監控,尤其在於他們的家庭、主要是繼承人這一塊兒。”劉曠知道對面那人是誰——只有一個人,還有些讓郜譽坦誠妥協到這個地步的可能。而對這個人,郜譽只要松了口,就是他可以什麽都說的意思。
不出預料的,陸潛那邊徹底安靜了兩秒,然後呼吸聲加重,明顯帶了火氣:“郜譽,你是怎麽和我說的來著?”他千叮嚀萬囑咐,讓郜譽即使要動,也就是做個輕微試探就行了,千萬不要引起注意。他寧可自己作為被各大媒體掛號的神秘明星跑來跑去,也不願意郜譽出門,結果這人就瞞著他幹了這麽多事?
郜譽擰開頭,不再去看手機,好像就躲開了陸潛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沒做錯,可這並不是用有錯沒錯定義的事情。
劉曠則接了下去,倒沒替他家老大瞎解釋:“然後我們的第一個發現就是,大家都沒給出反應。畢竟根據我們的習慣,偶爾蟄伏一段也並不少見,一年而已,不算特殊,引起的關注有限。”
這段陸潛已經知道了,他也一直以為郜譽就這麽簡單試了試而已。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