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著鐵門,像是隔著一層磨砂玻璃一般,讓她看不真切。
“有事嗎?”
“哥,”柏妮妮扒著鐵門,晃了晃背後的書包,“我考試又考差了,你幫我簽字。”
如果她問他身體的事,他肯定會溫柔地笑著說沒事。
可如果她有事要求他,即使柏安不願見她,也會答應幫她。
柏妮妮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柏安,果然,柏安慢慢走過來,隔著鐵門伸出修長白皙的手,“試卷拿來。”
“哥,你先讓我進去唄,我一放學就來了,這會兒還沒吃飯呢,都快餓死了!”
柏安猶豫片刻,還是開了門。
柏妮妮像條靈活的魚兒一樣鑽進來,“謝了哥,你今天做什麽好吃的了?隨便熱點剩菜就好,你妹妹好養活,不挑!”
她活潑的聲音衝淡了些冷清的夜,柏安輕扯唇角,不出所料地,廚房傳來柏妮妮的大呼小叫:“哥!你又沒吃飯嗎?冰箱裡都空了!就剩倆土豆,都發芽了!”
“你是想修仙啊!把你手機拿來,我要點外賣了,我要吃好吃的!”
柏妮妮佔據了他的沙發,大刺刺的癱在那裡,身後的包都沒取。
“手機在樓上,你自己去拿。”
“好嘞!”
柏妮妮一躍而起,又被包拽得重新坐下。
柏安搖著頭,走過去替她放下包,“試卷呢?”
“在包裡,你自己找,我去拿手機,餓死了餓死了!”柏妮妮上樓梯都是兩個台階並做一個,沒一會兒就不見影了。
柏安隻好打開她的包,把裡面成堆的卷子、書本、零食、小玩偶……拿出來,一一整理好,重新放進去,終於找到了一份隻考29分的數學聯考卷。
柏安:“……”
哪怕是選擇填空題,都有六十七分的分值了。
他打開柏妮妮的筆袋,裡面放的滿滿當當,各種顏色的筆都有,錯題筆記都讓她畫的像是做手帳。
柏安挑了根紅筆,把柏妮妮的錯題歸類,解題核心公式寫到旁邊,一會兒讓她自己研究。
“哥!你吃什麽?”樓上傳來柏妮妮的問話。
“隨便。”
“那我就隨便點咯?披薩來一份,瘦肉粥給你點一份,我還要一份全家桶!”
柏安手機沒有上鎖,支付密碼柏妮妮也都知道,都隨她吧。
“對了哥,遊戲機呢,你還在玩前幾天發給我的那個遊戲嗎?”
柏安的動作停頓,他抿著唇,意識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他今天醒來,沒有玩遊戲。
與其說不想,倒不如說是不敢。
記憶裡真切的美好清晰可見,可他卻清楚地知道,他與美好之間隔著無法跨越的次元壁。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痛苦的事情啊。
柏安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他必須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壓抑住波動的情緒。
“算了,好久沒玩都找不到感覺了,一會兒回去晚了我媽該罵我了。”
柏安舒了口氣,繼續在試卷上寫寫畫畫。
“哥,你還會畫畫呢?”柏妮妮站在樓梯上向下探著頭,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一張紙。
柏安向後靠著,仰頭,“什麽?”
“這個啊,”柏妮妮晃動著手裡的紙張,“我在浴室發現的,你畫的嗎?還是從哪裡撕下來的啊?畫的是哪個紙片人?他好好看!”
柏安緊緊盯著她手裡發黃的紙張,心如擂鼓。
柏妮妮跑下樓,把紙張反過來,讓他看清上面的小像,“這上面還寫的有人物介紹呢,姓名不詳,年齡不詳,門派不詳,鐵十三的男寵?鐵十三是誰啊?”
柏安搶過那張小像,坐直身體,不肯錯過紙上的任意細節,他瞪大了眼睛,小像和良薑有七八分相似,不正是他從高山那裡搶來的?
那日落水,小像也濕了,曬乾後人像邊緣墨跡暈染,被他收到了背包,他吐血時還滴了點血上去,也如梅花一般,在紙面綻開。
後來他連同從高山搶來的另一張小像,都貼身放到自己的懷中。
柏安的手都在發抖,他突然站起來,向樓上跑去,三步並做兩步,柏妮妮也急忙跟上去,“哥,怎麽了?”
柏安拿起床邊正在充電的遊戲機,打開,登入遊戲。
遊戲裡天色微亮,和柏安十成相似的小人正靠在柱子上熟睡,柏安操控小人睜眼,站起來,小人痛苦皺眉揉著發麻的腰背,“好疼……”
院子裡一切如常,台階前的青石板上還有未打掃的草木灰,只是被風吹得,痕跡淡了許多。
雕花窗戶被打得稀碎,木屑鋪了一地,也沒打掃,房間裡頭髮花白的Q版老頭正在熟睡,咂巴著嘴,伸手撓著被蚊子咬的癢包。
隔壁的陳彥也在睡覺。
柏安拿著遊戲機癱在床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不是夢。
他遮著眼睛,溫熱的淚順著眼角滑落。
柏妮妮站在門口看他,“哥,怎麽了嗎?”
她從沒見過柏安這般失態的模樣。
柏安搖頭,先是勾起唇角,然後輕聲笑著,最後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胸膛都在震動。
柏妮妮:驚恐.JPG
柏安笑了許久,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從床上坐了起來,“外賣到了嗎?餓了。”
“我,我下去看看,應該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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