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越沒有說一句傷人的話,是自己太過矯情脆弱,一個多小時前站在池越面前的自己,就像個即將犯病的瘋子一般,可真夠難看的。
許策的雙臂軟綿綿地擱在方向盤上,臉頰殘留的雨水一滴接一顆地滾落而下,他低垂著頭,反手用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駕駛室的門突然被人大力拉開,許策抬起頭,惶惶然地看著站在馬路中間的人。
“你…你怎麽在這裡?”許策白著一張臉,驚慌失措地問道。
祁青泓被氣笑了,“這句話該我問你吧。”
許策慌亂地垂下眼,不敢出聲。
祁青泓掃了眼池越家的小洋樓,聲音聽不出情緒,“出息了啊,五年都不敢來,平時偶爾經過這裡,都要吵著鬧著逼迫司機繞圈子,能躲多遠是多遠的,今天是怎麽了?守在人樓下一晚上啊?”
許策被祁青泓逮到的當下先是恐惶了一番,轉念想到,反正是親哥,遲早會被他知道,心裡繃著的那根弦就慢慢松開了。
祁青泓看了一眼窩在駕駛室裡渾身濕透的許策,又抬眼看了看池越家緊閉的門窗,“淋著雨守了一晚上沒見著人?不知道坐車裡?不知道打把傘?公司太久沒安排你拍苦情戲了?想過把戲癮?”
許策筋疲力盡,懶得和祁青泓廢話,“我要回家了,再見。”
祁青泓抬手握住方向盤,微微躬著腰,把許策的下巴鉗住擰過來,眼裡寒光閃過,“你臉怎麽回事!池越打你了!”
“沒有!”許策趕緊捂住祁青泓的嘴,“你小聲點兒,街上這麽安靜,你別吵到附近的居民!”
許策回頭看了眼,祁青泓那部招搖的豪車停在他小轎跑的後面,擔心被拽上祁青泓的車,許策趕緊好聲好氣地哄道:“哥,我身上濕透了,得馬上洗個熱水澡,換身乾淨衣服,否則該生病了……生病了我姨不知道多擔心,你坐我車,到家後我全部交代!”
祁青泓冷笑,“你還怕你姨擔心,昨天晚上你姨就看出你不對勁了,天還沒亮就把我從床上轟起來出門找你。你也別喊我哥!每次喊哥,都沒好事!”
許策抓住祁青泓的衣角,輕輕扯了扯。
祁青泓看著許策紅腫的半邊臉,心裡軟了幾分,擰著眉把人揪出來丟到副駕座上,自己坐進駕駛室,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到了許策家,等許策洗好澡,換好衣服,吃好早飯,祁青泓正要開口,許策直接趕人,“你走吧,我要睡覺,今天晚上我還要去池越公司樓下守著呢!”
祁青泓驚了,“一小時前找到你的時候,你還一副失魂落魄,萬念俱灰的樣子,怎麽的,見到我就改主意了?”
“嗯,改主意了,所以你快走,不要影響我睡覺。”
“我不走,你老老實實給我講清楚!否則我就把你揪到乾休所去!”
許策見一時半會兒趕不走祁青泓,隻好去廚房給祁青泓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熱水。
許策身體不舒服,又一晚上沒睡,捧著水杯沒精打采地坐在餐桌前。
祁青泓走過來踢了踢許策的腳,“說話,把你心裡打算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給我交代清楚。”
嫋嫋熱氣將許策的眼眸氤氳得濕漉漉的,他抬起頭看向祁青泓,“哥,你說過,無論我做什麽決定,你都支持我。”
祁青泓擰著眉毛,“所以你就一晚上站在馬路上淋雨,你……”
“我放不下池越。”許策打斷祁青泓想要說的話,“我也覺得我這樣的人很惡心,讓人厭惡,讓人唾棄,讓人看不起。”
祁青泓不想聽許策這麽說自己,厲聲喝道:“許策!”
“當年說分手的人是我,斷得乾乾淨淨的是我,一點余地都不留的也是我……”許策盯著杯子裡的熱水,眼眶漸漸濕了,“原本想著,遠遠看一眼就好,可是看了一眼,就想多看幾眼,多看了幾眼,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怎麽都管不住自己,扇耳光都扇不清醒。”
許策的睫毛慢慢濕了,“青泓,小崽…小崽看我的時候,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目光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沒有,一點恨意都沒有……”
祁青泓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抬手輕柔地撫了撫他的頭髮。
“但是,我還是好想他,我每一天都好想他,五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他……如今,他終於回到這座城市,我怎麽忍得住不去找他。”
碩大的淚珠滾落進手心緊緊握住的水杯,許策哽咽道:“青泓哥,我好想他……”
池越隻睡了三個多小時,醒來的時候,眼前出現的第一幅畫面是許策站在他的面前,渾身濕透狼狽不堪,這個在他心窩扎刀的劊子手看上去竟十分情真意切,他對自己說:“我對你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我想和你重頭來過。小狼崽,你信我。”
池越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幾個小時前,刺骨的雨水和滾燙的眼淚一齊滾落到他的手背上,現在早已蒸發得乾乾淨淨,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池越用不太清醒的大腦一遍遍地回想,想要搞清楚,之前的一切究竟是做夢,還是那個人…真的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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