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可欣抿了一口茶,“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孟廣平得了肺癌,晚期,他家裡已經開始安排後事了。”
池越略微吃驚地看著池可欣,突然想到孟廣平之前說一起吃飯的那通電話,心情有些複雜。
池可欣點頭,“他說,約了你好幾次,想要和你一起吃頓飯,或者私下見個面,但除了在公司談公事,你都不答應見他,所以托我來說。”
池可欣歎了口氣,“這兩天他老婆一有機會就抓著我哭,想讓我幫著勸一勸,把外面的那個大兒子接回來。你是知道孟廣平的,這麽多年,他和他老婆早就沒感情了,那個兒子也不是他親生的,怎麽可能接回來。”
池越擰著眉,冰冷的目光裡帶著不耐煩,顯然並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池可欣笑了笑,“要我說,信隆才是孟廣平的親兒子,你都排不上號。他想讓你接班,無非是你足夠優秀,另外就是放不下他一手一腳做起來的公司。這麽多年的心血,如果到頭來只能交給職業經理人團隊打理,他死都死得不安心。”
池越冷著臉,“我也是職業經理人。”
“是。”池可欣點頭,“但除此之外,你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血緣關系的人了。”
“人這一生,總有這樣那樣的牽絆,這棟小洋樓當年是我買的,買的時候,我直接寫了你的名字。”池可欣看著池越,“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成為了上市公司的CEO,賺得也多,卻始終不願意搬到別處去;還有…你剛回國的時候,心裡難受,不敢看到小許的消息,也不想觸景傷情,但幾經考量,最後你還是住了回來……”
“兒子,別的我也不想多說,但你心裡清楚,你媽媽就一跑新聞的,雖然有點名氣,但能賺多少錢?你讓我掏空全部身家,也買不起這棟樓……所以,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池可欣說:“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到最後,你最喜歡的房子,不還是這兒嗎……很多人很多事,無論過去多少時間,最終仍是相互牽絆著,沒法分清,也分不清。”
池可欣走之前,留下一個醫院地址,“去不去看他,辭不辭職,我都沒意見,你自己拿主意吧。”
池越到醫院的時候,孟廣平剛剛和律師開完會,他沒有穿病號服,坐在VIP病房寬大的沙發上,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就算知道自己只剩下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孟廣平身上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暮氣。
池越問孟廣平:“需要我做什麽嗎?”
孟廣平指了指他身旁的單人沙發,“坐,爸爸想和你說幾句話。”
池越坐下後,護工倒了杯熱茶放在池越面前的茶幾上,然後關上門離開。
孟廣平開門見山,“池越,我希望你留在信隆。”
池越面色平靜地看著孟廣平,沒有答話。
孟廣平說:“自從你加入信隆以來,無論是那幾個和我一同打江山的老家夥,還是高薪外聘的高管,對你都是非常認可的。信隆這樣的平台,對你來說也是最適合的。我知道,就算離開信隆,你也可以實現自我價值,但我看得出,你喜歡這份工作。”
“如果是因為小許的事情,使你想要離開信隆,我認為,你的決定不夠冷靜客觀。”孟廣平看著池越,“當年的事,我的確有責任,如果有機會,我願意親自給小許道歉。”
說著想要道歉的話,但孟廣平的神色依舊是極其倨傲的,“雖然我不清楚他對你說了什麽,但是,如果重新來過,我依舊會這麽做。”
孟廣平的食指不緊不慢地輕扣著沙發扶手,“六七年前,你們都還太年輕。特別是你,還沒成年就被一個混娛樂圈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我相信,當時我做出的舉措,每位做父親的都會這麽做。我唯一疏忽的是,小許那時候患了中樞神經系統疾病,如果我事先知道,我會換一種更溫和的方式。”
池越繼續沉默以對,當年孟廣平逼迫許策離開自己的時候,許策的狀態有多差,孟廣平不可能看不出來,現在說這番話,看似懇切,實則稍一推敲,便可知孟廣平仍在撇清責任。
孟廣平見池越不說話,語氣溫和了幾分,“我承認,我對那個孩子是有些愧疚,但坐在這個位子,這麽多年,比這身不由己的的事情比比皆是。我希望他,也懇請你,能站在我的角度體諒我的難處。你回國以後,無論是他單方面追求你,還是你們兩情相悅,爸爸都祝福他,也祝福你。”
池越半斂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冒著嫋嫋白煙的熱茶。
孟廣平說:“如今你們重新在一起了,感情正是最親密的時候,所以,小許舊事重提,應該也是不希望你每每想到過去那些事,對他仍舊心存芥蒂。”
孟廣平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池越,“當年的事,是許策經過深思熟後做下的決定,和我見不見他,說了什麽,沒有任何關系。他是成年人,應該要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而不是推卸到別人身上。所以,我不希望你因為他而遷怒於我。”
池越掀起眼皮,沒有溫度的目光與孟廣平看似誠懇的目光對視在一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