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世安被罵得發懵,想反駁又不敢反駁,只是低著頭追上去。
說話間,幾人跟著季一來到個偏僻的地方,那裡有間紅磚黃泥的單層瓦房,側牆爬滿了爬山虎,窗邊還載著一株棵槐樹,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的建築。
三人合抱粗的槐樹下長滿半人高的白茅,放眼望去,一片蒼茫,讓人心生蕭索,仿佛身處寂寥的墳場。
他們趕到時,只能看到季一沒入白茅中的背影,在月光下像個無處可去的遊魂。
季明希撥開茅草跟上去,完全沒注意到柳書林臉上的恐懼。
賴世安緊隨其後往前衝,卻像是遭了鬼打牆,大槐樹明明近在咫尺,就是怎麽也過不去。
“這、這……”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感到恐懼,恐怕那中邪的說法,不是假的。
百曉生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道:“這什麽這,繼續走啊,沒有仙緣的普通人都過去了,你這個有仙緣的人怎麽還不追上去。”
他倒是一步都沒往前去,拉著柳書林站在原地,跟看戲一樣看賴世安轉圈,就差磕個瓜子了。
賴世安被激得又轉了幾圈,還是沒有辦法接近槐樹半分,才訕訕地往回走。
*
明明相距不遠,但季明希還是追丟了,四周看不到人,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他循著哭聲來到槐樹前,似有水幕幻影閃過,快得看不清。
大槐樹底下倒是乾淨,什麽植物也沒有,只有個瘦弱的男孩蹲在樹腳哭泣:“他們把我的試卷扔進垃圾桶了,老師說不是什麽大事,讓我忍忍,不要壞了同學和氣,但是我還是好難過。還有啊,上次我像你說的那樣不考第一了,結果老師告訴我爸,回家又挨了一頓打嗚嗚嗚。”
“不是說跟槐樹許願就能實現願望嗎,你怎麽還不來幫我。”
槐樹被風吹過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回復,也像是安撫,垂落的枝丫拂過男孩的頭頂。
男孩穿著洗得發舊的白襯衫和藍褲子,季明希差點以為是季一在發泄被百曉生欺負的苦悶,但上前才發現那不是季一。
“真的?你怎麽幫我?”男孩仰著頭問槐樹,周圍明明什麽人也沒有,他卻像是在與人對話,“反正我不想再考第一了,也不想再被欺負了。”
“我來幫你。”季明希伸手拉住小男孩的衣角,但對方跑得飛快,衣角只在手裡停留片刻,張開手,手心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布料的觸感。
槐樹上不知什麽時候坐著個男孩,穿著和跑開的那個一模一樣,眼裡暗淡無光,看著遠去的背影說:“我來考第一,你就不會被欺負了。”
“季一?”季明希抬頭呼喚,但對方好像沒聽到他的聲音,只是沉默地看著遠方,明明是個半大孩子的模樣,卻透著活了上百年的滄桑。
槐樹在風中搖擺,他聽到一個蒼老而無力的聲音:“求您……幫幫他們。”
眼前似有水珠迸濺,那種玄妙的感覺被一陣哀嚎打破。
“我不想考第一了!求求你!我不要考第一了!”槐樹後傳來男孩撕心裂肺的哭聲,還伴隨著“砰砰”地磕頭聲。
季明希繞到大槐樹的背後,看到底下跪著個胖乎乎的男孩,白茅遮住他的身影,槐樹粗壯的枝丫在黑夜搖擺,比起剛才少了股溫柔,多了點戾氣。
剛才還在磕頭的人突然趴在地上,語氣迷茫飄忽,“我要考試,我要拿第一,我就是第一。”
“賴子行?”季明希試探地喊了一聲。
那男孩猛地跳起來,喊道:“是我!我是賴子行!我不是第一!我是賴子行!”
“你怎麽在這裡?”季明希問。
這個地方既不是教學樓也不是宿舍區,看起來像是廢棄的老教室,當年他上學的時候都沒有來過這裡。
“我、我爸說今晚有摸底考試,要我回學校考試,我自己是不想來的。”賴子行站起身,手上還拿著個用布遮擋住一半光亮的手電,他的臉上青青紫紫混著泥土,像是被人按在地裡暴打了一頓,額頭嚴重擦傷透著血色。
電筒的光從下巴照上去,看起來有幾分驚悚。
季明希一邊往前走一邊招手讓賴子行過來,說:“學校今晚估計不會考試了,我先送你出去。”
“好好好!”賴子行用力點頭,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手電甩得老遠,連身上的泥土也顧不得拍,朝季明希跑過去。
恰在此時,九點的上課鈴聲響起,學校廣播嗞喇兩聲開始播放輕柔的音樂,然後是一道溫柔的機器女音:“老師同學們晚上好,今日的模擬卷已經下發,考試開始,請同學們抓緊時間答題。”
“我不考!我不考!”賴子行哭嚎著止住腳步,僵硬地往回走。
地上憑空出現一份試卷,他撿起遠處被他扔掉的手電,在原來磕頭的地方用力跪下,開始動手答題,眼裡也慢慢失去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
第9章
另外的三人被隔絕在外,他們看不到白襯衫的男孩,也看不到槐樹下的季明希,只看到他們在找的賴子行站在樹下。
“道師哥哥說的能實現願望的百年槐樹就是這個吧。”賴子行從兜裡拿出三炷香,小心地往四周看了幾圈,然後鬼鬼祟祟地點燃,插到樹腳下。
待香燃燒過半,他雙手合十衝槐樹拜了三拜,念叨道:“槐樹啊槐樹,讓我考第一吧,再不拿第一我屁.股就要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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