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小黑用小肉墊把恐怖之刃推下去, 那刀在空中盤旋兩圈,又顫巍巍地飛到季明希身邊。
季明希甚至能感受到它在嚶嚶哭泣,還念叨著“男人心海底針”之類的話。
恐怖之刃曾是簡荒的所有物, 因為百曉生天天來他們洞府前哭訴自己被妖怪欺負,簡荒才故意將恐怖之刃放在顯眼的地方讓百曉生拿去。
這把刀本就是高傲的上古神器, 在百曉生身上也不怎麽老實,唯一能讓它臣服害怕的,只有那個把它扔到倉庫裡積灰的簡荒。
季明希重新坐了回去,本想把小黑抱到腿上,又覺得有些不合適,於是就這麽乾坐著沉默。
風中傳來孩子的嬉戲聲, 更襯得這邊冷清又孤寂。
季明希:“……你不是說寧可死都不可能變狗嗎?”
當年小黑死後, 製裁者簡荒來到曦陽山上, 他見這人眼熟,便問了一句是否會化形成小動物,結果那人沉下臉, 直言寧可死都不會化身為狗。
所以他一直沒有將裁決者簡荒和小黑聯系在一起。
現在想來, 當初簡荒生氣的原因估計不是他出言不遜, 把高貴的製裁者和狗聯系到一起, 而是因為惱羞成怒吧。
小狗低聲嗚嗚, 用頭去拱季明希, 看起來就像一隻普通而懵懂的小奶狗,聽不懂人類的話, 也不知道面前這人在說什麽。
季明希被可愛到了,把狗抱上膝蓋, 使勁摸著他的頭, 想當年, 他與小黑日夜相伴,白日給它梳毛陪它玩樂,晚上枕在它身邊睡覺,小黑死後,他難過了很久。
所以簡荒對他說“沒什麽值得傷心的,不過是一條狗”的時候,他甚至差點和簡荒打起來,從此對這人的感官一落千丈,之後相處了上千年才慢慢好起來。
可不就是“沒什麽值得傷心”的嗎,畢竟不管是人是狗都是同一個妖,而且還無縫銜接出現在他的身邊,狗死了的第二天簡荒就來了,話本裡的死遁都沒那麽快速。
也就是他被製裁者的名頭迷了眼,才會不敢把陪他玩鬧的小黑和冷漠無情的製裁者聯系到一起。
季明希聲音幽幽:“你欺騙了我的感情。”
還有他的淚水。
“沒有。”正在裝懵懂的小黑秒答。
……完蛋,一不小心被套話了。
季明希不光聲音幽幽,連眼神都變得幽怨起來,這個人直到剛才還在演。
簡荒甩甩頭,露出第三隻眼睛,看起來有幾分威嚴,但那小短腿不僅削弱了這份嚴肅,還讓他看起來更加可愛。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麽心虛:“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必為他難過,不值得,可你就是不信,還不搭理我,所以這不怪我。”
季明希:……正常人都不會認為這是安慰吧。
“那你假死怎麽說?”季明希問。
簡荒默默低下頭,總不能說自己因為吃自己原型的醋,所以想讓受寵的原型在明曦心中徹底死去吧,這聽起來顯得他多小心眼啊。
也怪他當時年少無知,話本看少了,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只是下意識地想用人類的形態站在明曦的面前。
可有一天,他化為人形時,面前這個人卻滿含擔憂地問他:有沒有見過一條黑色的狗狗,它已經消失十分鍾了。
從那一刻起,他就覺得,這條狗留不得了。
想了半天沒找到一個好的借口,他抬起頭,看到季明希的短發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人不是幻境中的山神明曦,而是人類季明希。
過度放飛自我的小黑立即從椅子上滾下來,化為又酷又冷的簡荒,問:“你都想起來了?”
“嗯。”季明希看他那副嚴肅冷漠的樣子,又想起剛才小黑黏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對妖而言,原型其實更接近於自己的本性,也就是說,簡荒這副冷酷的外表下多半藏著一顆愛撒嬌的心。
他連聲音都染上了幾分笑意,眉眼彎彎地說:“還是小黑更可愛一些,坦誠。”
簡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果然他還是比不過他的原型。
他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我也很坦誠,雖然可愛是差了點,但能打。”
季明希:……
你們倆不是同一個妖嗎,為什麽突然就比起來了。
真是別扭得有些可愛。
他踮起腳尖摸了摸簡荒的頭,說道:“沒錯,你也很棒。”
自從發現簡荒就是小黑後,他對製裁者的敬畏少了一分,多了點看自家崽崽的濾鏡。
被觸摸的那刻,簡荒僵了一瞬,便將頭低了下來,金色的眼中滿是面前這個溫柔的人。
不記得是什麽時候開始動心,也許是對方即使每次被傷害還要努力靠近,也許是在那些日夜相處中獲得了溫暖,就像人類永遠屈服於溫柔,他也不例外。
這是他可以獲得治愈的港灣,所以他寧可違背天道也要留在這人的身邊。
季明希抬頭時,恰好撞進那雙金瞳裡,他看到自己在眼中的倒影,專注得好像在凝視什麽珍貴的寶物,心跳突然變得有些紊亂。
他收回手,看著遠處說:“我們去找孩子們吧。”
“好。”
不需要恐怖之刃,簡荒就能製造出空間裂縫,前往下一個幻境。
他本就能劃開空間,身上又有天道的力量加持,這種小小的幻境,根本困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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