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
說了個寂寞。
她伸出竹簽小手摸了摸縫隙,封棺釘還好好地釘在角落,小小的腦袋歪到地上,黑如積墨的眼中滿是疑惑。
釘子還在,他是怎麽打開棺材的。
一股黑氣順著小手蔓延到棺材上,穿過封棺釘飄到外面去了,她這才發現那封棺釘已經攔腰截斷,只是看起來還好好的。
她花了好幾年嚇唬小動物才幻化出來的封棺釘!
豆豆眼瞬間濕透,眼睛的黑墨混著臉頰的紅墨一同往下掉色,變成可怖鬼片現場。
旁邊的四個抬棺紙人亦是如此,邊流淚邊往前走,竹條被淚水浸得濕答答的,走路也變得搖搖晃晃,一副隨時撲街的樣子。
“怎麽哭了?”季明希改躺為趴,從兜裡掏出紙巾給小女孩擦淚,只是越擦越像小花貓。
蛇狀的煙霧順著女孩的紙質頭髮遊走,在無人看到的地方鑽進紙扎人的身體裡。
棺材內哀樂震耳,女孩的哭聲越來越大,空氣也開始變得稀薄,腐屍的氣味在棺材內外彌漫,只有一絲絲新鮮的空氣從剛才打開的縫隙跑進來。
按照這個速度,不出五分鍾人類就會窒息而亡。
女孩空洞的眼睛流著淚,嘴角卻咧到了腦後。
只要弄死這個人,她的釘子就會回來了。
然而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紙扎人的小身體都被水泡得濕答答的,眼前這個男人依舊在溫聲好語地哄她,沒有絲毫不耐,也沒有絲毫要窒息的跡象。
小女孩抽泣著問:“你就沒有聞到什麽味道嗎?”
季明希用力吸氣,但是鼻塞根本聞不出什麽味道,只能發揮當初兼職乾保育員時胡編亂造騙小孩的技能,假裝驚訝地說:“哇!好香呀!是不是我們小朋友塗了最喜歡的香香呀?你真的好棒哦!整個車車都香香的啦。”
小女孩哭得更大聲了,雖然她不是人,但品味也沒有那麽爛啊!
而且真的會有人覺得腐屍的味道好聞嗎?!
糟糕,猜錯了。
季明希手足無措地幫小女孩擦臉,暗暗在心底的教師日記上寫下經驗:不要因為小朋友年紀小就隨意糊弄。
手肘被棺材板擠壓著,原先和他還有些距離的行李也在朝他靠近。
季明希:“這個空間……”
看到這人終於注意到了該注意的東西,小女孩停下哭泣,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滿了期待。
害怕吧,恐懼吧,像個正常人一樣被嚇到吧,然後在這逐漸縮小的棺材裡被擠成真正的屍體。
季明希注意到這空間沒有行李的話能躺兩個人,現在放了他的東西,小女孩就只能蜷縮在他的腦邊。
肯定是自己的東西太多,讓人家小姑娘從臥鋪變坐鋪,還是坐得不舒服的那種。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小女孩停下哭鬧的行為更是為他的猜測提供了有力的佐證。
季明希愧疚道:“是不是因為哥哥佔了你躺下的位置,但你又不好意思說,所以不開心呀?”
小女孩:?
要不要聽聽你說的是什麽屁話。
豆豆眼在水光中反射出一絲嘲諷的光,卻被面前的人當作了問題的答案。
“沒事啊,哥哥這就坐起來,讓你躺著。”
季明希想要起身,但那棺材蓋已經壓倒眼前,他抬起手,輕輕松將棺材蓋掀開。
“不——”小女孩尖細的嘶吼沒有擋住季明希的動作,他們的棺材小車車,在這一刻,變成了敞篷款。
季明希拿著逐漸迷你的棺材板,再次陷入迷茫,這孩子怎麽哭得更凶了。
“嗚嗚嗚山神說得沒錯,人類真的好可怕,自我六年前誕生以來,每日避人而居,做過最壞的事就是嚇唬小動物,天天在山間挖野草,食不果腹,今天聞到好香的味道才鼓起勇氣下來的,誰知道、誰知道哇嗚嗚嗚嗚,以後我再也不下山了!
紙扎小女孩哭得融化在棺材底板上,染得木板又黑又紅。
季明希心疼地把小女孩抱起來,沒想到這孩子才六歲,每日靠挖野菜過活,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要出來開車謀生。
他歎了口氣,說:“你以後來季家村學校生活怎麽樣?我是季家村學校的實習老師,到時候我幫你負擔上學和生活的費用。”
人有七情六欲和多變的情緒,有些精怪就是靠人類的負面情緒修煉和生活。
心疼與悲傷這種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負面的情緒在空中飄散,慢慢傳到小女孩的身體裡。
她掉了漆的豆豆眼有些迷惑,這些情緒她在圍觀別人下葬時遇到過,但從沒有像此刻一樣,讓自己渾身暖洋洋的,就連棺材板上斷掉的封棺釘也恢復了,渾身上下都充滿力量。
融化的那灘墨跡慢慢在棺材板上遊走,拍散了那條淡到看不清的黑蛇煙霧,然後鑽回小女孩的身體裡,軟趴趴的紙人也變得乾燥起來。
“我不想去學校。”她笨拙地從季明希的懷裡爬出來,然後平躺在棺材上,說:“快躺好,我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棺材旁走來一個紙扎人,將季明希按在加厚的枕頭上,然後用紅線和釘子把人固定住,又走到棺材尾敲敲打打,把那些行李都固定好,最後喚上幾個同伴,將巨大的棺材板蓋了上來。
棺材內的空間不再擁擠,甚至擠擠還能超載搭乘一個守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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