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畫畫時,目光才能隨心所欲的停留在樓初身上,不用擔心自己的喜歡一不下心從眼神中溢出來。
夜風將花香帶進兩人之間。
清淺香氣中,思緒似乎回到從前。
三中專攻文化課,雖然設有美術教室,卻鮮少有人使用。
常年出沒美術教室的,只有千稚水一個人。
悶熱的夏日,風扇在頭頂上嘎吱嘎吱的轉,剛打完籃球的少年趴在教室窗外:“這些畫都是你的作品嗎?”
千稚水畫上最後一筆黑色顏料,偏過頭,他認出了樓初,那位幫他拉上天台的學長。
他點點頭:“嗯。”
“真的啊!”樓初發出不加掩飾的驚歎,“太好看了!你好厲害啊!”
千稚水疑惑的眨了眨眼。
當時他喜歡沉重的色彩,畫風壓抑,不是那個年紀的人會喜歡的畫面。
他看到和聽到最多的,是其他人路過美術教室時驚恐的眼神,並小聲議論:“臥槽,他怎麽又畫這種畫?恐怖死了!”
“你說他這裡是不是有病啊?平時也不怎麽講話,整個人陰鬱到不行,是不是自閉症啊?”
“聽說他爸媽都是同性戀,形婚家庭生的小孩?家庭不正常,性格扭曲,人也不正常,才會畫這些東西報.複.社.會吧?”
“快走吧快走吧,我看得都瘮得慌。”
聽多了諸如此類的言論,樓初的誇讚反而讓千稚水感到訝異。
“你不覺得恐怖麽?”千稚水疑惑。
“不會啊。”樓初真誠道,“不過你可別讓我說見解,我只能說是……嗯,一種感覺?”
“你畫畫的時候很開心,對吧?畫自己喜歡的畫,才不是一件恐怖的事。”
少年的笑和他青澀的聲音一樣溫柔。
客廳中,音樂忽然停了,樓初等了一會,沒有要換音樂的動靜。
一回頭,只見千稚水正托腮,怔怔出神,一錯不錯的看他。
“畫完了?”樓初問。
“沒有。”千稚水說,“我在觀察你的臉,三庭五眼恰到好處,黃金比例,完美眼型,學長,咱們美術專業或者社團都找過你當模特吧?”
“找過,我沒答應。”樓初說。
“那我真是幸運。”千稚水重新調整音樂,嘴上說得漫不經心,心裡已經雀躍到不行。
我是第一個畫學長的!!!
坐得有些久了,樓初起身活動活動,順道走到畫架旁。
這點時間千稚水不可能完成畫作,就只是勾了個輪廓,簡平快的用水彩打了點底,寥寥幾筆,顏色鮮亮,整個氛圍感就已經畫出來了。
樓初讚歎:“真好看。”
千稚水也累了,他揉揉手腕,兩人聊起天:“我以前的畫不這樣,後來轉的。”
“轉畫風?”
“是啊。”
樓初隨口閑聊:“我聽過一句話,熱愛畫畫的人,轉變畫風的第一張畫,是最完美的、最珍貴的,應當被珍藏。”
“你也聽過呀。”
“嗯,你的放在哪了?”樓初問。
改變畫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僅僅是繪畫技巧上的轉變,更有繪畫者心理和思想上的轉變,需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失敗、無措和茫然,才能成功畫出第一張,所以才有“轉變畫風的第一張畫,是最完美的、最珍貴的,應當被珍藏”這種說法。
深海,濃雲,閃電,山壑,枯骨,這些曾經是千稚水最喜歡的元素。
而他轉變風格的第一張畫,依舊是深海元素。
懸浮於深海之中的玻璃球,陽光落下,利刃般破開深海的陰鬱和壓抑。
畢業季,畢業班的每個人都會互送禮物。
千稚水悄悄將這幅畫放進了樓初的抽屜裡。
聊天麽,樓初並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見千稚水不好回答的模樣,正想開口收回這問題,千稚水開口了。
他盯著杯中晃動的水,斂下眼睫:“放在一個對我來說特別重要的地方。”
那是一抹無限溫柔的神情,他悄悄打開心中的藏寶箱,小心翼翼的展示珍藏其中的寶物。
兩人共同度過了一個十分和諧的夜晚,和諧到樓初一度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直到準備離開才恍然想起,轉過頭疑惑道:“我們什麽都沒做。”
“有的呀。”千稚水站在他身後,“我畫畫了,你也把文件都處理好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樓初輕輕皺起眉心,想了想,還是問道,“今晚,你還會去找別人麽?”
“不會。”
樓初並不相信。
畢竟曾經無數次,千稚水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但小藍軟件卻仍發布了交友動態。
猜到樓初心中的想法,千稚水抬起手,直接摟住樓初。
手臂碰過他的後頸,仰起頭,貼上樓初的唇,片刻之後,又輕輕咬了咬他的下唇,留下一個淺淺的齒痕。
千稚水保持著一個鼻尖碰鼻尖的距離,淺色的眼睛迎著窗外燈光,帶著氣音的、曖昧的聲音擦過耳畔:“我保證。”
樓初微微一怔。
後背肌肉和小臂不自覺的緊繃起來,連呼吸都加快不少——這只是樓初緊張情況的下意識反應。
但一個人害怕或者排斥時,也會類似反應。
千稚水並不介意。
“學長。”他開口,唇邊的小痣也動了,“你現在還有機會離開,你知道的,這不過是給我得寸進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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