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耳朵一動,那種讓他說不上來的感覺再次席卷了全身。
他放下手裡的筷子,抬頭看向陸峙,像是很認真地在端詳著那枚袖扣,許久又慢慢說道:“這種款式是不是很常見啊?我哥好像還送給別人過。”
陸峙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
季瑾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陸先生,已經過去三年了,您還沒有走出來嗎?”
陸峙臉色瞬間變了。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整個人都像是在雨中等主人被淋的渾身上下都濕透的狼狽小狗:“你難道不希望你哥哥活著嗎?”
季瑾喝了一口手邊的奶油蘑菇濃湯,平靜地說道:“陸先生,你還有什麽其他的事嗎?如果只是想和我說這些的話,我以後就不會再來和你見面了。您可以去約心理醫生或者去醫院就診,我不是醫生,無法治療心理或者精神類疾病。”
這話說得實在不怎麽好聽。
旁邊的老管家被他這句話嚇得又出了一頭的汗,剛想出來打個圓場,就聽見陸峙說:“我這裡還有很多你哥哥的東西……”
“是嗎?”
季瑾沒有等到他說完,便直接開口打斷,“可是我哥他和你離婚了。他不想再繼續在意你,所以我不想看,也不想聽。”
陸峙看向他,突然笑了:“可是,你不是你哥,你怎麽知道他不想看也不想聽呢?”
季瑾下意識地攥緊了手。
激將法。
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和事實能指明自己就是“季瑾”。
他絕不可能因此就輕易踩進陸峙為自己設下的陷阱。
季瑾沉默了。
“既然如此,那不妨也可以聽一聽,看一看。”
陸峙認真地看著他,“可以嗎?”
季瑾被陸峙那樣誠懇真摯的眼神看的心尖一動。
他不知道自己被這樣騙過多少次了。
明明他也是鐵石心腸,卻總在對方那或是哀求或是委屈的眼神下,一次又一次地動搖。
吃過虧,也受過傷,怎麽就不記打?
季瑾心裡又是一番掙扎,最後勉強著開口:“我沒興趣。”
陸峙像是有些失落地低下頭:“真的不可以嗎?”
他趕在季瑾開口之前,用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他看,“求你了。”
季瑾沒有說話。
這真的是他們家少爺嗎?
老管家顯然也是沒眼再看下去了,輕聲咳了一下,就看到一邊的季瑾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此時居然淡淡地回了一句:“……可以啊。”
老管家語塞,一邊的陸峙連忙約定了時間和地點,季瑾似乎聽得很認真,最後還點了點頭。
陸峙還想送他回去,卻被季瑾微微笑著回絕了:“不用了,幾天后就又見面了。”
陸峙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看著對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
老管家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們家“失魂落魄”的少爺,欲言又止。
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
他家少爺是堅定不移地相信季瑾沒死,不僅相信季瑾沒死,還把季瑜當做季瑾。
“少爺,季先生有個雙胞胎弟弟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們是都知道的。”
老管家絞盡腦汁地斟酌著措辭,“當時車禍的時候季先生不可能……”
“嗯。”
陸峙輕笑一聲,看得出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我知道。”
知道什麽?
老管家有些驚恐地看著對方,但是還是很知趣地沒再說話,心裡暗暗地想。
……要不真的去幫少爺約個心理醫生吧。
第18章 哥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
而另一邊。
從陸峙的房間裡出來後,季瑾臉上本就寡淡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那種藕斷絲連帶來的痛苦和酸澀讓他有些發怔,但他只是微微垂眸,把那點悵然都掩去。
季瑾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對方是個瘋子,如果自己不答應,還不知道後面還會招惹多少麻煩。
答應聽他要那些瘋話,不過也只是權宜之計。
坐在返回自己社區的公車上,季瑾望著窗外血色一般濃稠的夕陽。
明明車裡很溫暖,他卻感受到了冷意。
就好像像當初自己看見弟弟車毀人亡的景象時,那種整個人都被抽離出的冷靜和一瞬間就遍布全身的冷意。
橋面上殘破的護欄,水面上燃燒著的汽車。
心臟驟然地縮緊所帶來的疼痛。
他顫抖著手去報警,第一眼看到的卻是被發送到自己郵箱裡裡、早就定時好了的郵件。
那是他弟弟早就寫好的一封遺書。
“哥,這些年我活得真的很痛苦。”
“我知道,你很想讓我開心地活下去,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了。”
“對不起,哥,我知道你看到我發給你的消息之後一定會來,但是,哥,下面的話你一定要看完。”
季瑾的手顫抖著滑動了下。
下面是一個詳細而又周全的計劃。
——一個“金蟬脫殼”的機會。
季瑾整個人都愣住當場。
全身似乎都變得麻木,他的手指開始變得不聽使喚,意識卻出乎意料地越發冷靜。
弟弟提出的這個想法讓季瑾都覺得可怕。
他對自己說,哥,你陪著陸峙一路走來,賠身賠心,我知道,你是為了履行當年對陸父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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