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的手都在顫抖,卻只能閉上眼睛。
那個晚上,他們已經考上大學的那個夜晚,自己在競賽會場提供的宿舍裡坐著發呆,季瑜給他打來電話,語氣輕快地給他說,自己準備好了蛋糕,會放在冰箱裡等自己回來,我們一起吃。
可等季瑾滿懷期待地回到家裡,那個蛋糕被送外賣小哥放在家門口,無人問津,奶油是最新鮮的,它沒有被放進冰箱保存,已經完全壞掉了。
那樣稀松平常,好像什麽都不會發生的一天,季瑾站在原地。
他卻找不到季瑜了。
他以為自己的弟弟在和自己玩捉迷藏。
他在家裡每個角落都耐心地找,期待那個調皮的孩子突然蹦出來,扮著鬼臉想要嚇自己一跳。
可是他找不到。
現在的他在空曠的荒野上閉上眼睛,想聽季瑜說出最後的那個“一”。這樣他就可以睜開眼睛,去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去找他的弟弟。
可是季瑜沒有再說話。
他像一朵雲,在季瑾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警笛聲在刹那間響破天際,季瑾被人攙扶著拉起來,看著遲遲到場的法醫把自己的弟弟架上擔架。
季瑾知道,季瑜是故意不說出口的。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最遵守規則,無論如何,都不會打破遊戲規則的。
季瑾明白的。
他都明白的。
他的弟弟笑著告訴他,哥,別來找我啦。
*
陸以克和陸以克的義父在季瑾堅定的追責下,被重新立案起訴。
季瑾身為季瑜的唯一一個親人,出席了法庭。
陸以克被數罪並罰,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被依法判處死刑。
季瑾把那張判決書,在季瑜的墓前,一點一點燒成了灰燼。
溫雲雲又回到了生活正軌,對於那天她得知的所有真相,她談起來就只有一句話:“我失憶了。”
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經知道了,她的親生父母已經死去了,而真正把自己撫養長大的哥哥,還在家裡等著自己回去做蛋糕。
陸峙被搶救了兩天,人差點死了。
幸好齊曜的實驗室裡,有一種剛研發出來的新藥,因為樣本就是照著陸峙實驗的,死馬就當活馬醫,讓他不僅保住了一條小命,還保住出那個被刀子毀了了一半的腺體。
但陰差陽錯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削弱了腺體對於自身的敏感度,陸峙在手臂上進行實驗的時候,卻發現他身上對抑製劑的過敏反應,竟然神奇地消除了一大半。
這也就意味著,他再也不用像從前那樣痛苦地度過易感期了。
生活逐漸開始步入正軌。
在陸峙住院休養的一個月後,警方給在醫院裡陪床的季瑾,送來一個信件。
——那是他們在收拾現場的時候,在草垛的下面找到的季瑜的絕筆信。
這一次季瑜沒有再設什麽密碼和謎題,而是直接在信紙上寫了長長的信。
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天,但只要閉上眼,季瑾就能想起那天無數聲槍響。
他打開信紙,隻覺得手都在發抖。
“哥,我猜,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就真的已經死了。”
“之所以寫信,是因為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陸家的二房死有余辜,至於其他陸家人的死活,我不在乎。死更好,不死也無所謂。至於周川,我本來沒打算殺他的,但是他居然膽敢對你下藥還對你動歪心思, 這樣的強奸犯實在惡心,他該死。 ”
“再說回來,陸家的二房我查出溫雲雲其實費了我不少功夫。我這死去的三年裡都在做這件事了。但是我沒想到,我要殺的溫雲雲,居然會在這三年裡,和你成為朋友。殺光二房的所有人,是我活著的動力。可是溫雲雲死了,你肯定會很傷心吧。我不想看到哥哥傷心的。”
“哦,還有陸峙。其實我不是很想提起這個人,我看見他就覺得很煩,我是真的真的很討厭他。”
“但是看到你為他難過的時候,我很傷心。本以為你會遠離他,結果你們倆又走到一起了,氣得我那天晚上都沒吃得下飯。我知道,哥你就是嘴硬罷了,你日複一日自己折磨自己。因為你無法直視你的心。你在感情到來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選擇逃避。這樣很不好,你們彼此都是相愛的,雖然說你會傷害到陸峙但是我覺得他活該,但是一想到你會因為這個傷害自己,我就會很難過。”
“既不能殺溫雲雲,但又要和哥哥玩遊戲。於是我想了這個辦法。”
“讓你看著陸峙瀕死,會不會能讓你直視自己的心呢?”
“當然了,我不確定陸峙會死還是會活,但是我仔細想了想,這兩種結果都不錯,如果哥哥認清了自己的內心和他重新在一起,這樣很好,如果陸峙死了,那我會很開心。”
“話就說到這裡吧,我還寫了一封給齊曜的,他要是還記得我的話就給他,如果他不來找你,那就直接燒了吧。”
季瑾翻到最後,只看見熟悉的空白框,和季瑜的一行提示引導詞:“哥,認清你自己的內心後再閱讀。”
季瑾笑了一下,他摸了摸,知道那上面是用檸檬汁塗上去的。
陸峙懨懨地坐在不遠處,手裡抱著個杯子喝水,實際上一直在偷偷看著季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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