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些人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當理智和周圍人都在告訴他不可能的時候,他只能寄希望於玄學。
事實上,顧夢如知道這件事情後,說的話要更難聽一些。她直言不諱道:“哇,白陸周,你腦子可能壞了,人家隨便兩句話就把你哄得顛三倒四。他搞不好就是回Z市找老家女朋友啦,然後還對你裝作很深情的樣子。我要是他我爽死啦,S市這裡網戀一個,Z市再談一個。你快醒醒,別自我欺騙了。我跟你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今天他在床上叫你小甜甜,明天他就能冷臉喊你牛夫人。”
“他不是這樣的人。”白陸周反駁得很沒底氣,只能抓她話語中的漏洞,“我也是男人,你注意點措辭。”
顧夢如噎了一下,最後說:“反正你不能再被他吊著了啊。”
“他跟我說我可以去重新找對象的。”
“你能做得到你就不叫白陸周了。”顧夢如於電話另一頭翻了個白眼。
白陸周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重新回到現實。只見椰子長長歎了口氣,說:“其實我有在偷偷嗑你倆……不過在KTV聽到江哥說女朋友後,我就是你的唯粉了。”
“呃,謝謝?”
“但是,我覺得江哥確實很喜歡你,至少在他乘飛機離開前都是。”椰子回憶了一下,“那天我們去機場送他,你沒來,他很難過。他一直盯著接送大廳的門口,跟我們說話也明顯心不在焉。他其實很會敷衍人,能把客套話說得很真誠,但那天他回話回得很勉強,感覺是真傷心了。”
椰子說自己能感知到人的能量磁場,那天江路的磁場就是充斥著難過。
“你倆處在一起,磁場碰撞能生出火花,劈裡啪啦的。所以我很早就開始偷偷一個人嗑了。”
但白陸周那天並不是不想送他,而是在出發前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白母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哭腔,她說:“你外婆走掉了,什麽話都沒來得及說……”
白陸周先是啊了一聲,然後腦袋像擰緊的發條,慢慢慢慢才轉開,隔了很久才理解了白母的意思。白母說的外婆走了,不是離開S市,短暫地去哪個地方旅遊,而是離開人世,再也不回來了。
也就是說,他再也吃不到外婆的薺菜餛飩,也吃不到她做的豬油炒飯了。
從外婆一直念叨著頭暈,到後來突然暈倒被查出腦梗的那天,白陸周便有了一個意識——外婆遲早會離開。
外婆被查出腦梗後還一直半開玩笑道:“腦梗這個毛病也不算太屈啦,到時候死翹翹麽一來頭的,沒多少痛苦。什麽別的癌症啦我不想得的,到時候哦喲,又是化療痛苦,又是把子女鈔票弄光,我不要治的。”
白母說,外婆倒在了沙發上,可能是從沙發上站起身站得太急,腦出血死了。
她進門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白陸周坐車趕到外婆家的時候一直覺得在做夢,他可能過一會兒就醒了,推門進去,還能看到外婆笑眯眯地喊他:“小陸周。”
可是當他回家,門把手的冰涼與裡面親友的吊唁聲一同襲來時,他終於意識到,外婆真的走了。
有什麽東西,隨著外婆的離去而一同離去了。
後面的事情他記得很模糊,明明是前不久發生的,卻因為流程的同質性,記憶選擇性地忘卻了。
好像所有人死後都會這樣,親朋好友齊聚一堂,哀悼緬懷著死者生前的事情,表達未能盡孝,未能長伴的愧疚。
然後死者被送去火葬,骨灰收在盒中,由後代捧著。
不過之前白陸周一直是旁觀他人捧著,現在捧著盒子的人成了自己。
他麻木地走著所有流程,靈魂像飄在了天上,置身於中又很抽離。
母親在旁邊哭得很傷心,可他卻哭不出來。他只是覺得心像空了,情緒跟著心一同空了,仿佛隨著外婆的屍體一同在火場燒完了。
白陸周請了一禮拜的假,忙完外婆的葬禮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
他躺倒在床上,看到床邊的熊貓,等意識到已經淚流滿面。
他的靈魂在看到熊貓的時候又回來了。可能是因為重新長出了一顆心臟,他覺得胸口處好痛,像被人用力絞著又踩了幾腳。
他眼前又浮現出在公交站台旁站著的老人,手皺巴卻溫暖,一路牽著他的手回家。
白陸周哭累後就睡著了。
然後他與外婆於睡夢中重新相聚。
外婆在睡夢中還在嘮嘮叨叨,她說:“小陸周,工作不要做太辛苦的,年輕時不注意,老了要吃苦頭的。鈔票麽賺點夠吃喝的就行啦。哎呀,社會上騙子老多了,你要注意點,不要上當受騙……”
白陸周講不出成句的句子,只能抱著她喊外婆。
外婆拍了拍他的後背,哽咽道:“外婆要走啦,只要你一直開心健康,我就高興啦。不要哭,不要哭……”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睡夢中都清醒地知道外婆逝去的事情。
可是好奇怪啊,他在夢中卻能感知到外婆懷中的溫暖。
然後外婆就走了,無論白陸周在背後喊她多少次,她都沒有回頭。
椰子說:“這也是你離職的原因嗎?”
白陸周點頭:“外婆去世了,我突然就覺得我在S市的根也沒了。”
他從來沒想過要離開S市生活,可讓他牽掛的人不在了,他就變成了蒲公英,能隨處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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