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停了一排車,挨著擠著,開車沒點兒水平都很難擠進去。胡斯禦臨時搬過來,車位肯定是沒有,每天只能停在樓下路邊跟所有車擠在一起。
飯盒就在副駕駛,盧景取到了又不想回家,家裡耗油快用完了,辣椒油也空了好幾天了,炸粉也可以補一點。於是就拎著飯盒往小區門口的超市走。
超市營業到十二點整,有一次盧景買東西的時候聽別人問老板娘的,那人挺驚訝的,說小區門口十二點沒什麽人了吧,開那麽晚啊?老板娘笑得很爽朗,說萬一誰急著用什麽東西呢,比如姑娘家晚上突然買個生理用品買不著可怎整,我又沒什麽事兒,開著唄。
可今天大門緊閉。
盧景站了會兒,被旁邊店鋪賣夜宵的阿姨喊了一聲:“小盧買東西啊?要是急的話點個外賣或者明天去別的地兒買吧,估計好幾天開不了門了。家裡老人不行了,趕著回去見最後一面了,門還是讓我給她關的呢。”
“啊?”盧景沒忍住出聲,心裡一跳。
“生老病死嘛,人活這麽一遭就是生老病死,你們年輕人好好愛惜身體,早點睡覺啊小盧。”阿姨坐在椅子上,頭頂是後來拉過來的一盞昏暗的小燈泡。阿姨擺擺手,低頭又去看手機了。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這個道理總是有人跟盧景說。
小時候他成績很好,後來不愛學習成績下滑,父母卻不責怪他,他倒是很自責。有次暑假前夕期末考試盧景人生頭一遭考到班級第二十七名,整個暑假每天都悶悶不樂。爸爸說一家三口出去避暑,他知道有個地方一家農家樂不錯,又涼快人又少。盧景不願意去,覺得自己期末的成績不配出去玩。
爸爸開導他,說沒事兒寶寶,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
盧景上中學時的那個朋友,第一次聽說盧景受欺負卻不作為的時候感到詫異,第二次便覺得不可理喻,到了第三次他就開始不喜歡盧景了。他真是不喜歡這種性格,毫不理解,完全,完全不理解,他跟盧景說:“我真搞不懂你,人這輩子撐死了活一百歲,一百歲的老人都他媽能上長壽新聞了,可在宇宙無窮的時間裡一百歲就是一眨眼那麽短。有人欺負你你不說話,遇到不對的事情你裝看不見,想要什麽從來不說,想說什麽從來憋著,你好沒意思啊盧景。你真的好沒意思,你不覺得自己就像沒活著一樣嗎?”
桃子也總是跟他說這個道理。
桃子是個月光族,第一次知道盧景每個月能攢一兩千甚至還能給父母一千塊的時候眼珠都要瞪下來,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小驕傲地跟盧景說:“你別看我月光,但我四千塊的實習工資能花出六千塊的效果!有些很貴的店經常在工作日可以搶一元抵一百的券,還有些商場積分換消費券,還有好幾家奶茶店你可以主動跟店員要積分卡,喝八杯就免費送一杯!總之我薅羊毛很牛的!”
盧景問她手裡沒錢不會很害怕嗎?萬一需要用錢的話……桃子擺手:“月光當然很不好啦,有時候我也覺得沒錢很焦慮,但大多數時候覺得我還這麽年輕當然要及時行樂!”
盧景拎著飯盒站在門口,他出門的時候太匆忙,忘記帶自己的鑰匙,還好胡斯禦給他的這一串鑰匙裡就有。他在門口躊躇了會兒,知道自己磨蹭也沒有用,今天的狀況胡斯禦肯定是不會先睡覺的,肯定會等自己回來。
他從來都沒有貫徹過“及時行樂”這個行為準則,他不是沒見過生命的逝去,但今天,此時此刻,站在家門口,裡頭是在酒吧陰差陽錯認識的一個人。
盧景突然覺得大家說得都很對,同時他又很清楚,並不是以前他覺得這些道理不對,而是以前沒有胡斯禦,沒有這麽一個人讓他甘願打破自己的“懦弱法則”,想成為更光鮮亮麗的人,想要胡斯禦面對自己的時候不要再總是“算了”,想配得上胡斯禦的喜歡,想很有底氣地跟家裡人說我喜歡上一個男生。
“喜歡”確實是一件大事,可“及時行樂”準則不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權衡利弊分析得當,而是想要做就去做,人生無對錯。
鑰匙插進鑰匙孔,轉一下就可以“哢噠”一聲打開門。
胡斯禦正在往洗衣機裡扔衣服,盧景還沉浸在內心鬥志昂揚自己喂自己喝了一大口雞湯的狀態裡,就眼睜睜看著他把黑色西裝褲跟白色的衛衣一起扔進去。盧景連忙把飯盒隨手放在桌上,過去攔住他的動作,說:“深色衣服淺色衣服要分開洗的。”
胡斯禦回:“我以前都這麽洗,我衣服不掉色。”
盧景不理他,伸手進去掏洗衣機裡的衣服,果然裡面亂七八糟的什麽顏色都有,淺色的襯衫跟黑色牛仔褲,毛巾和襪子。
……
盧景進門之前還在想人生大事呢!結果胡斯禦這人自己偷偷在家裡胡亂洗衣服,他這個洗衣服的習慣還不如許多直男呢!毛巾能和襪子一起洗嗎?這和直接用襪子擦臉有什麽區別啊!
看來gay比直男精致完全是偽命題!盧景把進門前的那些想法統統拋到腦後,一邊把他的襪子撿出來一邊忍不住嘮叨:“你……你以後不要洗衣服了。不掉色也不能一起洗,會越洗越髒,毛巾最好不要跟衣服一起洗,更不能跟襪子一起洗!”
其實張之意以前比胡斯禦還離譜,他甚至會把內褲放到洗衣機跟襪子一起洗。盧景之前沒發現,第一次發現的時候感覺自己身上的衣服穿著哪哪都別扭,襪子就算了,他管不著別人,但內褲……跟張之意說了好多次他才慢慢改了這個習慣,但他也只是做到不用洗衣機洗內褲了而已!而且還總是抱怨盧景太潔癖了,麻煩死了。這跟潔癖有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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