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啊,劉欣暢,挺周正的嘛......"
聲音漸漸縹緲,房門縫隙裡隱約透出面試官和劉欣暢的開懷大笑。
明照不傻,他能看出面試官對他的敷衍。
對方對他的專業素養完全沒有任何興趣,甚至連關注外貌的語氣也是輕佻的。
他只是想不通,既然不想要他,為什麽讓他來面試。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試的房間,然後沒和任何人交談,在別人好奇的目光下,徑直走到電梯間,乘電梯下樓。
他看著電梯鏡子裡自己的臉,腦海中又浮現出檸檬台製片人的話——
“你找理由把秦凌甩掉,我們讓你做主推,保證一年你就可以大紅大紫。”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
明照睫毛尖抖動了一下,稍長的發梢柔軟地搭在眼前,將光影切割成交疊的兩瓣。
鏡面反射出他清秀精致的五官,還有那雙落寞低垂的,綴滿碎裂光亮的眉眼。
“謝聞卓先生想讓你搬回公寓去,你母親也……”
電梯穩穩停在一層,隨著輕悅的“叮”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冷氣灌入,光影開合,明照回神抬眸,目光正撞上面前人的臉。
猝不及防的衝擊讓他片刻耳鳴,狹窄的電梯間,仿佛窒息的真空罩,將一切隔絕在外。
熟悉又陌生的輪廓,滾燙地刻在了他的眼底。
他從未想過,會和謝沂在這裡重逢,哪怕七年未見,他還是一眼認出了謝沂。
謝沂身穿休閑黑色襯衫,因天氣熱,不拘小節的解開了兩顆扣子,輪廓分明的鎖骨中間,墜著條星圖銀鏈。
他身材頎長,比明照高半個頭,此刻兩人相距不足半米,自外而來的光線和音量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明照在他身體的陰影裡,望著那張比七年前成熟深邃得多的面孔,看見琥珀色眼仁中的淡漠桀驁,心臟仿佛極洲天氣裡的一捧溫水,瞬間凝固得密不透風。
塵封多年的記憶呼嘯而來,清晰刺骨,以至於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眼睛還狼狽地蓄著淚。
他動了動唇,唯有那句稱呼,卡在胸口裡,像被水泥封砌,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
十三歲那年,他跟著明婉迎來到謝家,第一次見到謝沂。
他忐忑拘謹地走過去,用汗濕的小手拉住謝沂的手指,仰起頭,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望著他,像明婉迎教的那樣喊他:“哥哥。”
謝沂十六歲,桀驁不馴,連正眼都沒瞧他,只是勾唇嗤笑:“演什麽兄友弟恭呢。”
他那時候不知道什麽叫演戲,他只是很沒有安全感,所以願意黏著謝沂。
謝沂跟朋友打球回來,聽到籃球撞擊地板的咚咚聲,他會從床上一躍而起,來不及穿鞋就衝出去,興奮得滿臉通紅:“哥哥怎麽才回來,下次帶我去!”
謝沂會抬手掐住他的後頸,阻止他毫不收力的熊抱。
有時候也擋不住,被他撲了個滿懷,差點踉蹌摔倒,謝沂雖然表情不耐煩,但下意識的動作,卻是攬住他的腰,防止他站不穩。
他曾經,努力地融入著謝沂的生活。
但後來,也是他殘忍地說——
“你的貴族媽背叛你爸,你的混帳爸又背叛我媽,你們一家都只會玩弄別人感情,誰碰到你們誰倒霉一輩子!”
時至今日,這些聲音仍舊刺耳,刺的他心臟隱痛,卻傷不見血。
就像明婉迎說的,他不該遷怒謝沂,他心裡清楚,可十五歲的他還做不到克制和忍耐。
“借過。”
低沉冷淡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謝沂目光平靜的從明照臉上掃過,沒做一秒停留。
他邁步進了電梯,手臂從明照的袖邊擦過,帶起微不可見的搖曳,空氣中隨之彌漫起甘澀的雨杉香。
他仿佛根本沒有認出面前的明照。
謝沂身後,一位西裝筆挺長相清俊的青年跟了進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卻瞥了一眼明照,抬手按住電梯門,友好地問道:“先生,要下去嗎?”
明照抿得嘴唇發白,由脖頸自耳根漲紅,頸間血管快速跳動著,肆無忌憚地暴露著主人的慌亂。
他立刻扭開頭,背對著謝沂,垂下眼睛,一聲不吭地走出了電梯。
他背後出了很多汗,好在襯衫的布料不錯,掩蓋了太多難堪。
不過大概是感冒的余韻,在巨大的情緒起伏後,他隻感到不真實的眩暈。
他聽到電梯門在他身後閉合,就如大廳突然而至的透徹冷氣,讓他清醒的意識到,他與謝沂,根本是咫尺天涯。
就像他只能一次次地趕來中京酒店面試,而謝沂可以在這裡擁有專屬房間。
他們之間短暫且多余的聯系,不過是父母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一旦父母婚姻破裂,他和謝沂就不再有任何關系。
“先生您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明照低聲讓過門童禮貌的問詢,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中京酒店。
電梯緩緩上升,電梯裡,唐寧夏看向鏡中那人冷靜的臉,不客氣地戳破:”謝總,剛才您的呼吸頻率亂了,動作也比以往僵硬緊繃,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您輕吸了一口氣,沒猜錯的話,對方就是……”
謝沂掀起眼皮,瞥了身邊人一眼:“唐寧夏,我媽讓你追隨我,可沒讓你審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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