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聽完陷入沉思,黃客數月不歸家有解釋了,五年前放棄原本的工作是因為父親患病,而來夏榕是為了買到便宜的藥、找到來錢快的工作。
他提到的熟人會是誰?
便宜藥……熟人……
黃客可能有些許社交障礙,最親近的就是王老板,而王老板想象不出這人是誰,那就說明不是他們在南方跑運輸時共同認識的人,大概率是黃客的老鄉。僅僅是老鄉就去找,以黃客的性子,是真的著急了。
季沉蛟閉上眼,眼前浮現出萬越。萬越繼父開的正是生物製藥公司,而萬越學成歸來是五年半之前,回蒼水鎮炫耀財富、地位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
黃客所說的熟人會不會就是他?然後在接觸的某個時間段出了事?
那萬越的膽子也太大了,黃客去找過他,失蹤可能與他有關,他還敢在這個時候提到黃客偷窺唐紅婷,黃客為唐紅婷復仇。
季沉蛟猛地睜眼。正是因為黃客找過萬越,萬越才敢這麽說?因為一個警方永遠找不到的人,不會反駁他的話。
比如一個死去的人。
季沉蛟回到電腦前,搜索萬越繼父的公司,祥天製藥。排在前面的是企業推出了什麽什麽新藥,公司高層參與慈善活動,給貧困地區捐了多少錢。往下,則是一些負面新聞,比如醫藥代表違規操作、廢水廢料傾倒不符合環境標準、高層經濟犯罪被批捕。
如果黃客是在接觸萬越的過程中遭遇不測,這和萬越背後的祥天估計脫不了關系。祥天有問題,這似乎也能解釋黃客為什麽不在繼父的公司謀職。
但是現在查祥天的話,必然面對阻力,而且重案隊也分不出這麽多精力。
季沉蛟來到支隊長辦公室,如實說明情況。又道:“萬越雖然有雙學位,但我查過他在國外的成績和日常表現,他根本就是個學業廢物,靠他媽花錢給他買來現在的地位。這種人,待在自家企業不是最好?母親都為孩子著想,把孩子推出去,也許因為知道自家企業有某些可能連累萬越的問題。”
謝傾問,“那你準備怎麽查?你顧得過來?”
季沉蛟:“顧不過來才找你。”
謝傾笑了,“師弟呀,就知道給師兄找麻煩。”感歎完,謝傾又道:“去年祥天有個高層因為經濟犯罪進了局子。我去申請個探視許可,派人和他聊聊。”
季沉蛟松口氣,“謝謝師兄。”
關押祥天高層的監獄在另一個省,謝傾嘴上說是派人,實際上竟是自己坐著高鐵過去了,次日才能見到。而這天晚上,陳菁率領的南城分局刑偵中隊在南部郊區的河溝邊發現了一具女屍——
雖然章旭明案因為與十二年前懸案的關系交由重案隊統一調度,但季沉蛟認可陳菁的能力,給了陳菁盡可能大的自主權。陳菁不找到嫌疑人李艾潔不罷休,連日來不斷走訪、查監控,發現李艾潔到過南郊的熏草二村,村民對她有印象,說她一直在村裡徘徊,像是找什麽人。
村裡小賣部的監控也拍到了她,她穿一套黑色運動服,戴著鴨舌帽,背著一個深藍色條紋包。
李艾潔是坐鄉鎮中巴來的,沒有記錄顯示她坐中巴回到主城。陳菁調來警犬支援,一步步擴大搜查范圍。第三天,有村民主動來報,說是進山割筍子時,聞到了怪味。
這群靠山吃山的村民鼻子是很靈敏的,山裡隨著季節不同,慣常有各種氣味,他們沒有聞過的,一定有問題。
陳菁調轉方向,日落時,警犬找到了埋在爛泥爛草下的屍體。
五月炎熱,屍體挖出來之後臭氣熏天,胸腹有至少四處刀傷,不見隨身物品,但衣著和小賣鋪拍到的李艾潔一致。
屍體被帶到分局做解剖,DNA比對也正在進行。雖然身份還未確認,季沉蛟和陳菁都已猜到,這就是李艾潔。
夜裡,屍檢和DNA比對都已完成,李艾潔心臟、肝髒、腸子都被嚴重刺傷,心包填塞,而除了致命傷,頭部、肩部、手臂還有多處撞擊、掙扎傷,頭皮有撕裂,可見在死亡前曾與凶手殊死搏鬥。
負責監視李艾兵的刑警直接將他接到分局。李艾兵看著姐姐的屍體,緩緩跪下,嘴裡說著什麽,但並沒有發出聲音。
從他下警車,直到認屍完畢,季沉蛟都注視著他。他表現出的仍是矛盾感——非常悲傷,卻又異常平靜,好似早就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不過是高懸的劍終於落了下來而已。
“我讓人送他回去,他這樣子現在也沒辦法配合我們調查。”陳菁說。
季沉蛟點頭,“辛苦。”
次日一早,季沉蛟被電話聲吵醒,陳菁在那頭說:“季隊,李艾兵不見了!”
警方對李艾兵的監視並不是守在門口或者用攝像頭對著窗戶拍,他的嫌疑還到不了這個地步。警方只需要掌握他每天的行程,了解他都在幹什麽即可。
而這天,李艾潔確認死亡,李艾兵在回到住處的過程中一言不發,卻悲傷難掩,同行的警察也心生憐憫。他進屋前,還轉身對警察鞠了一躬,感激他們將自己送到家門口。
警察不由得安慰了一句:“節哀,我們一定會將凶手繩之以法。”
“繩之以法。”李艾兵呢喃,小幅度搖了搖頭。
警察問:“你怎麽了?”
“沒事。”李艾兵苦笑,轉過身去,背影單薄而佝僂,“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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