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警察,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席晚是女性,這讓她稍微安心了些。席晚和她聊榕美發生的事,又聊到她去榕美的原因。她猶豫很久,還是說了。
原來,她的生活就像一個脆弱的假象,在這個家裡,她是最不快樂的人。她與丈夫當年也曾兩情相悅,因為門當戶對,所以很快結婚,婚後她理所應當地辭去工作,成為丈夫的附庸,丈夫在她的支持下,事業蒸蒸日上。
不久,他們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就在她以為生活將一直像這樣幸福下去時,卻發現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
她從小就是菟絲花一般的性格,凡事不會爭搶,只會掉眼淚,她請求丈夫回心轉意,換來的卻是丈夫的肆無忌憚。他們的感情已經名存實亡,但是無論是她還是丈夫,都不想離婚。丈夫不能失去她娘家的支持,她不願意被發現是個留不住丈夫的失敗女人。
她裝作像以前一樣,在需要自己的場合和丈夫成雙入對,耐心教育兩個孩子,參加富太太們的活動,還刻意在一個平台上注冊帳號,每天曬自己的幸福生活。
因為是假的,所以想要讓更多的人相信那是真的。
但是隨著孩子們長大,漸漸有了自己的思想,就越發看不起她這個除了漂亮一無是處的母親。他們不願意和她說話,明知爸爸出軌,還願意站在爸爸一邊。因為爸爸是這個家庭的強者。
潘君舒很痛苦,每一天光鮮亮麗的生活對她而言都是折磨,她變得愈加敏感,聽不得任何質疑她婚姻的話,認為那全是冒犯,是詛咒。慢慢地,富太太圈子與她漸行漸遠,大家都知道他們家是怎麽回事。
今年初,潘君舒情緒崩潰,終於在家裡發了一次瘋。丈夫和娘家人一起將她送到榕美,住院接受治療。
潘君舒起初對治療非常抵觸,即便是北區的明星醫生,也無法讓她敞開心扉。這時,康復學者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他們也曾經是患者,他們的過去和現在就是一部活的治愈史,如果康復學者本人還很有感染力,那就更容易接近患者。
潘君舒的康復學者正是孫鏡。
季沉蛟看著凌獵勾畫的名單,視線落在潘君舒的名字上,“她好像不符合你剛才提的條件。”
“但我看過她的治療記錄。”凌獵很有把握地說:“孫鏡是她的第一個康復學者,在孫鏡接觸她之前,她對治療呈絕對的抗拒態度。而且還有一點,她的丈夫對她不忠,這個遭遇和孫鏡相似。”
季沉蛟放下名單,看向凌獵的目光越發深邃。
近來重案隊事務繁多,每個人都在超負荷運轉,凌獵的冷靜和縝密在這時顯得格外難得,而找到這些輕易難以發現的線索對這隻聰明的貓來說,似乎只是本能。
凌獵注意到季沉蛟的視線,原本嚴肅的語氣忽然勾起一起調戲,“小季,眼睛長我身上了?”
季沉蛟咳了聲,收回視線。
可凌獵卻因此興致盎然,溜到季沉蛟面前,捏捏季沉蛟的耳垂,季沉蛟拍他,他飛快躲開,然後又去捏,簡直煩人得要死。
季沉蛟:“好好當個人會判刑是吧?”
凌獵溜達一會兒,又跑來抓了把季沉蛟的頭髮。
季沉蛟頭痛,“不當人好好當隻貓也好啊。”
凌獵今日份欺負小季任務達成,大笑離開。
席晚問:“你和孫鏡是朋友?她起初是怎麽帶著你走出來?”
潘君舒似乎對孫鏡非常依賴,提到孫鏡的名字,她眼裡的戒備明顯少了些。她說,孫鏡告訴她,自己的丈夫也出軌了,並且用非常肮髒的手段將責任推給她,她當時愚蠢,等到名聲全毀,離婚之後,才知道真相。
孫鏡站在更低更慘的位置,讓潘君舒產生了憐憫,也是靠著這份憐憫,她成為潘君舒最重要的康復學者。後來,醫生接替了孫鏡,孫鏡還有很多別的患者要顧,但在潘君舒心裡,她是最重要的一個,如果有機會,她就會去主動找孫鏡聊天。
席晚意識到,潘君舒後面要說的很可能就是關鍵。
“你們平時聊些什麽?”
潘君舒回憶道,她喜歡聽孫鏡講當初接受治療的過程,孫鏡也毫不介懷地分享,還給她講一些心理學上的知識,她向孫鏡傾述自己走不出丈夫的陰影,孫鏡安慰她,早晚會有這一天。
說到後來,潘君舒皺起眉,似乎有些不舒服。
席晚問:“怎麽了?”
潘君舒額頭出汗,“我……我真的走不出來,不要再戳我痛腳了。”
席晚腦中迅速閃過潘君舒的治療階段,她心中最大的坎是無法在外人面前摘下婚姻不幸的遮羞布。痛腳?是指的這一點嗎?是誰在戳潘君舒痛腳?
“孫鏡反覆向你提到丈夫的背叛?”
潘君舒肩膀一僵,眼白發紅。那不是脆弱得哭泣的紅,是長期繼續的仇恨。
席晚有些錯愕,“潘女士?”
潘君舒一改柔弱,變得歇斯底裡,“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要我承認?我承認了你們就可以看我笑話嗎?我離不掉婚,失去婚姻我就什麽都沒有了!”
她語無倫次,席晚對精神疾病雖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她現在需要藥。
“潘女士,你先冷靜,你的藥在哪裡?”
潘君舒盯著席晚,“孫,孫鏡。”
席晚只能順著她說:“對,我是孫鏡,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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