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不見?”在接受全面體檢時,季沉蛟問醫生。
符衷作為老幹部,這陣子不在特別行動隊待了,天天家裡醫院兩頭跑,照顧他手上的這些傷員,立志讓他們所有人在出院時都胖一圈。
季沉蛟檢查時,他當然也在場。
“凌獵在威曼努大區執行任務時,就出現了耳鳴,後來在趕回薩林加烏克的途中,得知嘉年華爆炸,而你就在那裡,他直接聽不見了。”符衷沒有隱瞞,將當時的緊迫悉數告知。
季沉蛟沉默地聽著,聽到是凌獵堅定地奔向他所在的方向,鑽過那個狹窄的洞口,他長長地往肺裡灌了一口氣。
符衷在他肩膀拍了拍,“小季,你也完成任務了。因為你在爆炸之後的明智決定,我們才有機會活捉‘黑孔雀’。”
在這座醫院,還有一位特殊的傷者——言熙。他的病房外二十四小時有特警執勤,在季沉蛟醒來的兩天前,他也醒了。
愛麗絲嘉年華的廢墟堪稱慘烈,群山在憤怒的咆哮後歸於沉寂,酥一、徐嘉嘉,還有其他進入地下避難所的“茉莉茶”、“浮光”全部死亡,只有一直被季沉蛟帶在身邊的言熙活了下來。
他傷得很重,經過我國醫生的全力救治,終於脫離危險。
在他們都沒有蘇醒之前,特別行動隊再次審問柏嶺雪。得知言熙被活捉,柏嶺雪臉上出現一道裂痕。
這很不同尋常,他已經被警方控制了大半年,情緒越來越平靜,只有這一次,他似乎慌了。
季沉蛟說:“‘浮光’可能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黑孔雀’……言熙說,如果能活著出來,他會告訴我‘真正的真相’。”
符衷沉思片刻,“真正的真相……”
季沉蛟又問在言熙落網後,“浮光”的活躍情況。符衷振奮地說,可能是受到首腦被擒的威懾,“浮光”已經關閉了部分境內的通道。
“浮光”作為暗網,或許還將繼續在世界肆虐,但那罪惡的黑潮正在悄然從我國撤退。這次和L國警方的合作並不順利,但是目標卻是基本達成了。
季沉蛟說:“我想見見言熙。”
符衷問:“以什麽身份?”
季沉蛟想了想,“我想在審訊室見他。”
符衷笑道:“那恐怕還要再休養一段時間了。”
半個月後,凌獵和季沉蛟先後出院,言熙也恢復到了能夠接受審問的狀態。
審訊室裡,各自有著深厚淵源的三人看著彼此,言熙的神情並不像一個罪大惡極的犯罪集團boss,凌獵甚至在他眼中看到當年阿雪的清澈。
“你……”凌獵剛一開口就卡殼了,他想像審柏嶺雪一樣審言熙,可是對著那雙平靜的眸子,他竟是有些架不起氣勢來。
“你對我們小季警官說,有個故事要對他講?”凌獵最後清清嗓子,“什麽故事?說來我也聽聽!”
言熙的目光也在凌獵臉上停留了很久,仿佛想要找到記憶中阿豆的影子。他點點頭,“故事和你有關,你應該聽。”
須臾,審訊室裡,言熙的聲音蕩開,像是一片往事的漣漪。
柏嶺雪的證詞中一半是真實,另一半也是真實,不過那是從言熙身上嫁接的真實。而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柏嶺雪自己恐怕都無從分辨了。
從小,柏嶺雪對阿豆都有一種病態的關注,他始終不明白自己也有墨綠色的眼睛,為什麽阿豆隻願意和阿雪做朋友,拚了命也要護著阿雪。他跟蹤阿豆和阿雪,將自己代入阿雪,模仿阿雪的一舉一動。
他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阿雪的人,他完全能夠扮做阿雪,可是有一次當他出現在阿豆面前,阿豆還是像沒有看到他一般,匆匆跑向他後面的阿雪。
阿豆從山上摔下去之後,阿雪變得無依無靠。一種矛盾的情緒在他心中滋長,他嫉妒阿雪,又因為長期對阿雪的模仿而可憐阿雪。他來到阿雪身邊,半是承擔起了阿豆的責任。
多年過去,阿豆的影子越來越模糊,他們成了形影不離的夥伴。到了應該起名字的年紀,他給自己起名柏嶺雪。連名字裡都帶著阿雪的雪。
阿雪卻放棄了雪字,起名言熙——言而有信,光明和樂。
那時他們都已經明白所處的“沉金”是個什麽樣的組織,也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成為殺手的命運。許多國家正在打擊“沉金”,“沉金”的規模越是縮小,就越需要更多的新人。
各方面都很出眾的柏嶺雪被帶走了,言熙則被留在靠近邊境的小城市——並不是他們小時候生活的那個村莊。
“沉金”節節敗退,但一息尚存。言熙趁亂從小城市離開,往南逃去。
他從未想過為“沉金”殺人,他始終堅持當初對阿豆說的話,“‘沉金’是罪惡的”。
他不想成為罪惡的幫凶。
在那個村莊,他遇到了尹寒山。
柏嶺雪告訴凌獵的那一段遇見尹寒山的經歷,實際上是言熙的經歷。柏嶺雪講得那樣真誠,或許早已相信自己真是言熙。
聽到這裡,季沉蛟有些不解,“遇到尹寒山的是你,為尹寒山當臥底的也是你,當初得知尹寒山失蹤,來到夏榕市的也是你!怎麽柏嶺雪知道得那麽清楚?”
言熙輕輕吸氣,“因為我沒有能力打入‘沉金’,我更沒有能力讓‘沉金’變成‘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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