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橫豎就是沒有往死人了的方向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問弦說:“他們只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
季沉蛟接受這個解釋,又問安巡根據現場情況有無推斷。
安巡道:“我和晚姐都覺得,凶手和被害人可能一同在河邊喝酒,但其間發生了某種衝突,凶手在砸碎酒瓶後連續刺向被害人。被害人重傷,但當時還沒有死,血大量噴濺。凶手害怕,不敢讓血濺到自己身上,情急之下將被害人推入河中。”
“被害人本就嚴重失血,在水中迅速失去意識溺死。升桂橋雖然臨河就是商鋪,但全都朝向街邊,朝河的那邊很多路燈都是壞的,加上夜裡有活動,音樂聲巨大,被害人就算勉強呼救過,也不可能被聽到。”
席晚接著說,“從作案手法看,我估計是熟人間的激情作案。等確定了被害人的身份,後面的調查應該比較好展開。”
“那後背的尖錐傷怎麽解釋?”季沉蛟翻看解剖細節圖,被害人後頸的傷明顯比正面嚴重,“如果是熟人之間發生爭執,情緒失控之下殺人,那更可能是直接刺向脖頸前部。但後頸和後背這兩處傷都說明,凶手是從後面襲擊被害人。”
席晚愣了下,“正面襲擊的話,很容易被躲開?”
季沉蛟說:“但以你們剛才討論的情況,凶手已經怒急攻心,還會顧及策略?”
“這……”席晚沉思,“凶手悄悄從後面靠近,刺向被害人後頸,被害人轉過來,凶手繼續攻擊?其間還拿出了隨身帶著的尖錐?對了,尖錐……”
季沉蛟說:“正常聚會,誰會隨身帶著尖錐?”
“那難道是蓄意?”席晚皺起眉,“可如果是蓄意,為什麽還會用碎掉的啤酒瓶作為攻擊工具?”
一個被害人身上出現兩種凶器並不少見,但具體到這樁案子,碎啤酒瓶指向沒有準備的激情作案,而尖錐卻指向蓄意謀殺,這已經構成矛盾點。
而矛盾點的解決,則需要更加仔細的調查。
會後,陳菁發來被害人的身份信息。他叫魏旭延,三十二歲,風華草莽文化傳媒公司的項目經理。三天前,公司的員工報警稱他失蹤了,經過DNA比對,與被害人一致。
梁問弦和席晚立即各自帶著一隊人調查魏旭延的人際關系,並和南城分局合作,繼續對升桂橋一帶進行摸排走訪。沈棲則從魏旭延的網絡記錄著手,準備大乾一場。
季沉蛟來到升桂橋,那裡原計劃持續到八月底的活動全都偃旗息鼓了,河邊拉著長長的警戒帶。
護城河的河面比地面矮一米多,一個重傷且醉酒的人在被推下去之後,幾乎不可能靠自己爬上來。
季沉蛟蹲下,設想當時的情形。用碎酒瓶和尖錐殺人,還將人推入河中,手法粗糙,加上還有酒精的因素,很容易判斷為激情殺人。
但是粗糙中又藏著一些細節,比如凶手的第一次襲擊是從被害人後方發起,比如他的足跡被清潔工人衝掉了。
手機震響,隨著排查進行,一條條線索浮出水面。
被害人魏旭延所在的風華草莽文化傳媒公司就在升桂橋對面的街區,他平時談生意就愛來升桂橋的咖啡館。
這公司的員工僅二十人,旗下有個網文平台,主要做古風言情小說。
這樣的網文平台在全國有很多,質量良莠不齊,風華草莽顯然就屬於經營得非常差的——編輯入職幾個月就離職,平台上全是盜版,搜一下關鍵詞,提到它的幾乎都說它拖欠稿費。
魏旭延雖然掛名項目經理,但在工商注冊信息上是公司股東和高管。
主編戰戰兢兢地說:“魏哥其實就是老板,公司收稿買版權的事都是他在管,其他人都是打工的。”
梁問弦說:“我看你們公司靠做網絡小說維持不下去吧?平台幾乎沒有訪問量。”
“是,是。”主編低著頭,“其實那些文章要麽是灌水,要麽是我們的編輯從其他地方盜來的,主要是為了充數。”
“充數?”
“是的充數。魏哥說,我們不用培養作者,只需要想辦法拿到他們的版權就可以。版權多多益善,賣出一本就發財。”
主編小心翼翼地講著公司的運營手段,說白了魏旭延就是個致力於空手套白狼的版權騙子。先四處盜文發在平台,讓平台看上去欣欣向榮,再靠三寸不爛之舌忽悠沒有經驗的作者與他簽全版權合作,不花一分錢就搜刮來一堆版權。賣不出去是常態,但只要賣出一本,就等於淨賺。
梁問弦一聽就知道魏旭延必定得罪過很多人,“你們公司最近發生過哪些糾紛?”
主編越說越破罐子破摔,“糾紛多了,最多的就是被盜的作者找我們賠錢道歉,還有魏哥忽悠了一堆作者,但版權其實一個沒賣出去,魏哥就想了個辦法,從這些作者身上賺錢。”
梁問弦問:“怎麽賺錢?”
“就是告他們違約。”主編說:“其實作者也就傻一回,發現他是個版權騙子,就不會繼續被他騙了,就會換個公司簽約,他就拿著我們合同裡新書優先一項去告作者。這白紙黑字規定了的,作者簽約時沒那麽多法律意識,可能根本注意不到這個坑。一告一個準,他上個月還炫耀給公司創收。”
梁問弦不太了解這個行當,聽罷覺得十分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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