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矛盾的細節,存在於季諾城與薛母各自的描述中。
薛母的角度就是徐銀月的角度,康萬濱十八歲時對她做的事,是她第一次遭遇類似的事。從她不肯透露徐嘉嘉父親隻言片語的行為看,她與對方就算不能算情深意切,起碼曾經是自願的。
但從季諾城的角度,徐老師是被康家人逼著開門入室,還在門外發生過爭執。
入室時間和徐嘉嘉的出生時間對不上,但將來不是沒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機會,季諾城在暗示這個康家人很可能就是徐嘉嘉的父親。
可在這段描述裡,徐銀月顯然不是自願的,她因為康家的勢力,反抗無果後開門。
還有,徐銀月住的是筒子樓,老房子人口眾多,連屋裡都不一定隔音,更別說在外面爭吵。
十八歲的康萬濱都知道把徐銀月哄騙到自己家裡作案,另一個在季諾城描述中年齡似乎更大的康家人為什麽要在徐銀月的住處鬧。
如果鬧了,只有送西瓜的季諾城一個人看到?其他鄰居到哪裡去了?
康萬濱已死的現在,知情者不該還這麽少。
除非……季沉蛟眼神一寒,季諾城和薛母之中,有人沒有說實話。而從主動聯系Jaco和被動接到自己電話這一點來看,沒說實話的人更可能是季諾城。
季沉蛟在筆記本上畫出時間線,再次梳理當年的事。
徐銀月十三歲時失去父母,十六歲到夏榕市念中專,十八歲回到桐茄縣,教師夢破碎,自強自立,靠賣魚蝦、做服裝生意、補課為生。
二十歲時,徐銀月第一次為學生補課,這位學生就是季諾城,十八歲。
季諾城考上重點院校,無形中給徐銀月帶了一波生意。但在徐銀月二十三歲時,生下徐嘉嘉。
徐嘉嘉三歲時,康萬濱十八歲,徐銀月二十六歲,康萬濱對徐銀月犯罪。同年季諾城已經在周家的工廠裡擔任技術員。
康萬濱同年出國留學,在他出國後一年,徐銀月(二十七歲)和徐嘉嘉(四歲)失蹤。季諾城與周芸結婚,拜年省親。半年後將季家父母接到黎雲市,徹底與故鄉道別。
康萬濱二十七歲時回國,同年除惡行動開始。而那時距離徐銀月徐嘉嘉失蹤已經過去八年。
季沉蛟丟下筆,按住太陽穴。時間線這麽畫下來,季諾城的證詞就更顯得可疑。不應該有一個非康萬濱的康家人在徐銀月門口大吵大鬧,真有這個人的話,鄰居們會在當年的除惡行動中就供出來。
徐銀月那麽珍惜徐嘉嘉,那應該是她與真愛之人的結晶。
季諾城為什麽要在這件事上撒謊?魚Z希{櫝伽
一個荒謬的想法浮現在腦海,季沉蛟下意識拿起筆,在紙上毫無章法地劃了幾筆。“不可能。”
凌獵出現,“季隊長,你在嘀嘀咕咕什麽?”說著拿過筆記本,“哇,小學生都沒你會亂畫!這劃掉的是什麽?季諾城?你幹嘛把你爹的名字劃掉?”
季沉蛟拿回本子,思緒難平。
凌獵眼中卻露出狡黠的光,“你寫上他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既然出現在時間線中,就說明你覺得他與案子有點關聯。結果你把時間線梳理完了,又猛男亂塗,劃掉他的名字。季隊長,你知道這說明什麽?”
季沉蛟眼神不善。
凌獵微笑,聲音卻很冷,“說明你推斷出他就是那個握著罪惡鑰匙的人,但你不敢相信!”
季沉蛟猛地呼吸,目光如炬地看著凌獵。
他不得不承認,凌獵看穿了他的所有想法。
凌獵動作滑稽地翻出自己的工作證,在季沉蛟面前晃晃,“現在我們的猛男季隊長懷疑人生,嫌疑……呸,外掛凌獵準備來關心一下他。說吧。”
季沉蛟心亂如麻,“說什麽?”
凌獵冷靜得像一把錚亮的劍,“說你懷疑你養父幹了什麽。”
周圍似乎全都安靜了下來,季沉蛟看向那雙看過無數次的眼睛,“……我在想,他會不會才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說出這第一句話時,季沉蛟就愣住了,眼尾很輕地撐了撐。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凌獵的提問下這樣輕易地說出來。就在不久前,他甚至都不想去認真思考這種可能。
凌獵的眼睛太靜了,就像一面看不到盡頭的鏡子,他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容納入其中,不由自主就想要講述。
這是什麽他從未接觸過的個人魅力嗎?他已經無暇去思考,因為後面的話已經在凌獵平靜的注視中緩緩出口。
“徐銀月被康萬濱強迫這件事,目前只能經過薛母了解,她說的如果都是真的,那就看得出徐銀月在面對強迫和自願完全是兩種態度。我覺得徐嘉嘉是她和某個人相愛的結果。時間往前推,徐銀月懷孕時,康萬濱才十四五歲,非要說他有這個能力,也不是不可能,但結合後面薛母的說法,讓徐銀月懷孕的就不該是他。”
“而那個時候,我養父二十歲,在黎雲市上大學,兩地雖然離得遠,但寒假他應該會回家過年。徐銀月直到失蹤也不肯說出這個人,和把康萬濱告知薛母,對比太強烈了。她想保護他,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當時的桐茄縣,哪類人值得她這樣做?有婦之夫,或者有遠大前程的人。”
季沉蛟沉浸在思路中,無意識間拿起筆,反覆在季諾城的名字上畫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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