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外地上大學麽?看你這兒怎麽這麽冷清。”
“是啊。”
“是不是挺遠的,想家吧?”
“不想。”江春雨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陳清潤笑了,看著小孩在這裡嘴硬。
江春雨又補了一句:“是真的不想。”
欲蓋彌彰的味道更重了。
林鑫看了看表:“這也不早了,你吃飯了嗎?沒吃我和陳清潤去食堂給你買私房菜,我們醫院食堂夥食很不錯。你想吃什麽菜?”
江春雨雖然表情上很不待見林鑫和陳清潤,但已經開始設想怎麽和兩人一起吃飯了:“不了,我有護工,一會兒會給我送飯,你們可以和我一起吃飯。”
林鑫繼續逗江春雨:“護工估計隻做了你一份菜吧,要是我們在這吃,那你豈不是吃不飽了?我們倆可是很能吃的。”
江春雨白了一眼林鑫:“你們不是說要去買飯麽,多買幾個,加上護工送的飯菜,咱們可以搭個夥一起吃。你們真的是方老師的朋友嘛?方老師人那麽溫和謙遜的人,感覺你們倆不是什麽好人呢?”
陳清潤這會兒搞明白了,江春雨壓根沒打算請他倆吃飯,他只是想找人陪他吃飯罷了,他問林鑫:“林鑫,一會你有什麽事麽?要不咱們去買飯,陪他吃飯吧。”
江春雨一聽,眼睛裡全是期待。
“那倒是沒事兒,”林鑫故意慢悠悠地說:“但我好像不太想和這個小鬼吃飯。”
“愛吃不吃。”江春雨瞪了林鑫一眼。
“好了,林鑫,你別欺負小孩了,”陳清潤起身,“我去買飯,你們倆聊吧,想吃什麽?”
“我要炸雞,陳清潤,他受傷吃清淡的,讓他看著咱們吃。”
“我也要吃炸雞!”
陳清潤無奈地揉了揉耳朵,江春雨和林鑫實在是鬧騰,他感覺像一群鴨子在他耳邊“嘎嘎嘎”地亂叫。
食堂裡的人不少,陳清潤去廚師那裡預約了菜,便找了個角落等候。
“陳清潤?”叫他的人梳著高馬尾,不施粉黛,看起來像個大學生,青春洋溢。
“趙宛之?”是陳清潤的大學同學趙宛之,之前在電影選修課認識,只是兩人不同專業,結課後就再沒見過。
“你也在這裡上班啊,之前好像沒見過你。”
趙宛之剛剛買完飯,端著餐盤坐到了陳清潤對面:“記得你是口腔專業的吧,我一直在眼科工作,醫院那麽大,沒見過正常,不過以後估計就更見不到了。”
陳清潤更疑惑了:“什麽意思?你被調到其他醫院了嗎?”
“我剛剛辭職了。”趙宛之整個人都很放松,像是曾頂著重重壓力,一下子全部被釋放出來了。
“我從小就挺乖的,家裡說考醫學就考醫學,本碩連讀後進了醫院編制,萬事順遂。”
趙宛之的聲音越來越輕,夾雜著歎息:“只是我天天坐在診室那張椅子上,我好像已經望見我老了以後的樣子。我不想過被人安排的生活,所以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辭職。”
“無論如何,還是恭喜你。”陳清潤道,恭喜她做出了,也許瘋狂但卻是她很重要的決定。
趙宛之搖了搖頭:“你是唯一一個恭喜我的人,謝謝你,我身邊所有人都說我瘋了,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辭掉。”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打算出國讀MFA,反正也有些積蓄,以後就為自己而活吧。”
“趙宛之,你還是當年那樣,絲毫未變。”陳清潤的聲音格外真誠。
“早就老了,不過這麽多年了,終於敢做些離經叛道的事兒了,真痛快。這是我最後一次在這個食堂吃飯了,這裡的菜很好吃,我得多吃幾口,以後就吃不到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推翻自己的一切,從頭再來的。總會有人說是在亂來,總會有人逼著別人成為他們眼裡的自己。
趙宛之吃著菜,每一口都很慢,好像如果慢慢地咀嚼,會更能吃出食物的本味。
陳清潤明白她的堅定,也知道,她做了決定,便輕易無法更改。他能做的,僅有祝福而已。
即使當年在同一間教室上課,如今也要各走各的路,自個兒的選擇,冷暖自知,他人無法感同身受。
“算是以後和醫學,老死不相往來了。”趙宛之開起了玩笑。
“不會的,你一定會記得醫學的,不過這並不影響你走向別的路。”陳清潤篤定地說。他想起了方彬,那日在牙科幫他看牙,三言兩語還是可以聽得出,這人學過醫學。
在漫長的生命裡,學過的這部分知識佔據了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怎麽可能不會放在心上。
“也好,”趙宛之笑了,“畢竟費了那麽大勁兒學的,陳清潤,你也是,希望你我都能得償所願。”
“趙宛之,祝你開心。”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們都經歷過太多遺憾,太多事與願違,只是真的希望,他們心中那份赤誠,永遠保持熱淚盈眶。
食堂的師傅叫了陳清潤,示意他菜做好了。
陳清潤去拿了飯菜,和趙宛之道別:“我還有事,走了。”
“去吧,我在食堂待會兒就走。”
“以後還回A市發展嗎?”
“不知道,以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咱們有緣再會吧。”趙宛之的聲音裡充滿了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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