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秦一諾拿著新筷子回來,遞給他。
其實沈鈞的反應已經暴露了那時的心不甘情不願,那時秦一諾忙著要籌備一場盛大的婚禮,沈鈞就這樣看著他忙忙碌碌,然後找了個彼此都空閑的時候,告訴他自己要分手。
那時沈鈞拿來搪塞秦一諾的話是,你工作太忙了,我們幾乎見不了面,一年有360天都在異地,這種生活我受夠了。
這當然是假話,誰都知道這是個隨便抓出來的理由,異地對沈鈞從來不是問題,當他想見一個人的時候,哪怕鑽在行李箱裡,也要跟他在一起。
但秦一諾立刻保證要辭職,即便他身上還背著房貸車貸。
那確實是筆巨款,盡管秦一諾才畢業一年,但斯塔合眾作為國內TOP,依然為他開出了一百三十萬的年薪——不算項目獎金,於是秦一諾在訣別了秦家後,開了工資證明,跟銀行貸款在帝都入手了一套一百多平地段也不錯的房子。
巨額貸款。
一旦辭職,國內再找不出比斯塔合眾薪資更高的地方。
沈鈞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說的每個字:“我們認識七年了,七年夠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全部都換一遍,曾經喜歡你的那些細胞,都在這七年中慢慢死去,現在留下的我,對你沒興趣了。”
別看現在兩人看起來似乎沒什麽隔閡,多相處幾天就好像回到了分手前,但那時候不管是秦一諾還是沈鈞,都知道兩人的感情走到了盡頭,沈鈞和秦一諾已經疲憊到說話都是負擔了,秦一諾忙著籌備婚禮,就是為了最後一次嘗試抓住沈鈞。
秦一諾啞著嗓子問他:“你是鐵了心要分手?”
沈鈞的表情漫不經心,“是啊。我膩了。”
秦一諾問:“你自願的?”
沈鈞嗤笑一聲:“這話說的,”沈鈞垂下眼睛:“難道還能是被迫麽?”
如果換個時間點,沈鈞提出分手,秦一諾是決計不可能同意的,可那個時間太寸了,太子爺跑路,全家都炸了,私生子們你方唱罷我登場,除此之外秦一諾的爺爺的兄弟們的孫子,他該稱呼堂兄弟們,也像聞到腐肉的禿鷲,一窩蜂出動,但目標一致,都打算先摁死這位前太子爺再說。
拿捏秦一諾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拿捏了沈鈞。
秦暉公開在福布斯排行榜上的排名從未掉出國內前十,到了他們這個程度,統計財產已經成了難題,具體多少除了秦暉和他的專業理財團隊,沒人能弄清楚。但除了個別人,絕大部分排行榜上的人都會打電話要求排行榜把自己的財產做少點,排名做低點。
以上隻計算了秦暉的財富,沒把秦家的財產計算進去。
秦家才是真正的龐然大物,不顯山不露水,它就像海面上漂浮的冰山,秦暉是他們選出來的發言人,是露出來的山頂,真正的主體在水裡,在海面下。
這筆財富足以讓所有人瘋狂。
沈鈞那時的處境已經不安全了。
秦一諾再不想放手,也得放手。
秦一諾把筷子遞給沈鈞後,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他沒打算憑借這個小小的遊戲,就讓沈鈞開口,作為天塌下來能用嘴頂著的人,只靠幾句話想挖出他藏了四五年的秘密,太過不切實際,他隻想得到一些細節,慢慢印證自己的猜測。
沈鈞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他那時說的的的確確是假話。
他果然是被迫的。
沈鈞的臉色慘白,手不受控制地發抖,似乎回憶這件事耗盡了全部的力氣,他哆嗦著手,夠到桌上的酒瓶,抖著手想給自己倒上一杯。
可他既拿不穩酒瓶,也拿不住酒杯。
他活像犯了帕金森。
沈鈞竭力控制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他不該是這個反應,他不能有這個反應,他本是國內最好的演員之一,可那些演技在三人合照下灰飛煙滅,當著他奶奶的面,沈鈞沒辦法給出更多反應。
秦一諾這個地方選得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已經狠狠拿捏住沈鈞了,任他有三頭六臂,他在這個地方都是無所遁形的。
沈鈞在秦一諾看不見的地方,用牙齒咬住舌尖,這能讓他短暫地鎮靜下來,他不抬頭,不去看那副合照,隻沉默地倒酒。
他的胃突然像被火燒了般灼熱起來,胃裡開始不斷翻湧,他剛剛吃下去的火鍋此刻翻江倒海地在胃裡造反。
沈鈞對這個反應習以為常,人在過度緊張時,會產生很多軀體反應,比如胃食管反流。
在分手的那些年裡,他吃不好睡不好,身上扛著的全是壓力,一個月暴瘦了十幾斤,在上鏡胖十斤的情況下,還能被導演嫌棄太瘦了,胃食管反流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他爸這個二百五起名的時候大概是沒看字典,看著這個“鈞”字像男孩子用的,就瞎起給了他,“鈞”字有什麽好的呢,千鈞一發,千鈞的重量都壓在了那一根頭髮絲上,頭髮絲哪有不斷的道理?
沈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想要借此來壓製胃裡的反應。
他又開始去拿酒,打算等會兒喝完就假裝喝傷了,去洗手間,趁機吐出來。胃食管反流的時候,胃裡最好沒什麽東西,這個不嚴重,但十分磨人,從臉色上就能看出不對勁。
沈鈞不想讓秦一諾發現這個。
一隻手拿不穩,索性就兩隻手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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