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是打算看完姨婆就離開村子的,畢竟沒什麽好待,但繞了趟路見醫生,耽誤了時間,眼看天氣也不太妙,遠遠的有烏雲籠罩,我怕一會兒走半道了又天黑又下雨,不安全。雖然村外修了馬路,但來來往往都是大貨車、拖拉機這些,地方又偏,幾乎說不上保養,坑坑窪窪,晴天走都煩人。
索性我就去楊複家睡一晚,反正我有鑰匙。
既然不急著走,時候就還算早,我從醫生那出來,去了趟村裡專做喪事的人家。去之前,我在手機上問大表舅媽有沒有給姨婆準備後事,她說人還沒走就還沒準備。
按照村裡的習俗,人已經這樣了,說不準哪天走,一般這時候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但我沒說這個,隻說我知道了,我去給姨婆定這些。
她急忙誇我有孝心,我沒接話,沒理她了。
只是花點對我來說不值一提的小錢,就是有孝心。挺好笑的。但這就是現實。現實總令我惡心。
我去殯葬店時,正好聽到老板娘向老板說我大表舅媽剛發微信給她,非要退早就訂好的東西,說等下黎川會過來訂好的,可真是數她會算計。
老板正要說什麽,一抬頭見到我了,忙推了下老婆,嘴上叫我:“黎川啊。”
老板娘轉頭看我,笑了起來:“黎川於言′,哎,複子呢?”
“他沒來。”我說,“我給姨婆訂點東西。”
老板正要說話,老板娘搶白道:“你有孝心,我們肯定給你姨婆都往最好做。不過……你大表舅家早就給你姨婆訂了一套便宜的,我們這都備上了,她說不要就不要,這東西我們又不好賣第二家,不就白虧了?”
我沒興趣為這麽點錢跟他們拉扯,直接說:“錢我一起出了。”
從殯葬店出來,天已經要黑了,飄起了小雨,有下大的趨勢。
我忙開車去了楊複家,把車停院子裡,進屋開了電閘,去我臥室拿了放在這的換洗衣服,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換了乾淨的床上四件套,實在是累了,往床上一倒,先睡了一會兒。
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機響了,我下意識地接了:“喂……”
“川兒,吃飯了嗎?”楊複問。
我愣了下,逐漸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坐起身,看著窗外的大雨,問:“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問你吃飯沒。”他說。
我把語音通話掛了。他再打過來,我都掛斷。
楊複就是很討厭,我本來睡得好好的,他把我吵醒,問我吃飯沒,現在我想起來我還沒吃,肚子就餓了。可這地方肯定沒外賣吧……
我想了想,想起來,上次跟楊複回來的時候提前聽新聞說高速可能堵車,我們就買了些自熱飯之類備著。
可路上順利,沒怎麽堵,沒吃那些,倒是回村裡後天氣不好,懶得出去買菜和調料,就把速食拿房子裡來吃了幾盒。還剩一些,順手扔廚房櫃子裡了。
我踩著拖鞋去樓下廚房裡找那些剩下的,真找到了。隨便拿了一盒,拆開照步驟弄了,站在旁邊等著,突然腦袋裡閃過不對勁,一時說不上來,我想了又想,目光落在燒水壺上,突的想到了。
燒水壺的外殼上沒灰,裡面卻有一層水垢。
村裡條件有限,當初裝修的時候,雖然裝了淨水軟水設施,但做不到完全過濾,燒水壺用多了,難免會留下水垢。
可問題是,我們之前回來都會自帶一大桶純淨水,燒水喝是用純淨水,龍頭裡過濾了的水隻用來洗東西。我是今天沒帶,就隨便湊合下。
而且,我們這麽久沒來,燒水壺上應該有一層灰的。
我忽然心中一涼,寒毛倒豎。
這屋裡有人來過,或許是常住在這裡。
或者……最壞的可能,人一直都在。
這樣的猜想令我毛骨悚然,不管是不是我多心了,總之先離開房子去車裡再說。
可是,我車鑰匙放在了樓上臥室裡。
我抬眼看向不遠處的樓梯。明明屋裡的燈都開著,可心念一起,我就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怖。
半晌,我安撫自己:我已經回來這麽久了,久到都睡了一覺,燈一直開著,想必那個人之前不在,就算剛剛回來了,看到裡面開著等,自然會忌憚並離開。
可是……如果……
眾所周知,我的命背。
我的額頭上開始冒冷汗了。
半晌,我咽了口唾沫,竭力鎮定下來,低頭想給楊複發消息求助,可是手指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按下去。
遠水救不了近火。
而且,我現在向他求助算什麽呢,明明是我把話說得那麽狠。
想來想去,我進入郵箱,設置了一封半小時後自動發送給楊複的郵件,告訴他我在這裡並且已經遇害。
如果在這半個小時裡我安全了,就取消這封郵件。
做完這個,我深呼吸,握緊了手機,輕手抽出水果刀藏在袖子裡,小心翼翼地離開廚房,朝門口走去。
我應該慶幸北方農村裡的房子是一家挨著一家的,如果是南方的鄉村,受地形影響,少則幾十米,多則幾百米才有另一家。
現在我車鑰匙是不打算拿了,打算直接去隔壁家求助。隔壁我認識,一大家子人,三代同堂,都還算老實。只要我去了他們家就安全了。也許就會發現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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