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紀爺爺在他肩上拍了拍,“借著出差的時間想一想。”
“嗯。”
兩人沉默,相對無言。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彼此最親近的人,可在某些情況下,仍不能肆意的袒露心聲。
等到紀爺爺離開,紀卻秦徹底睡不著了。
不可否認,他的確喜歡以前的柏侹。雖然幼稚,但有著特有的迷/人氣息。
衝/動、易怒、頂撞,對他來說,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或許因為他本身就是那樣。
現在的柏侹,經歷了一系變故,褪/去了青澀的幼稚,披上了成熟的外殼。
僅僅是回到柏氏這段時間,紀卻秦就聽到了許多關於他的話。
不近人情、手段強硬、利益至上,這些曾形容他的詞,一個個套在了柏侹的身上。
好似柏侹在沿著他長成的路踽踽前行。
紀卻秦不願意看到這個場面,深深害怕柏侹會變得和他一樣。
掙扎、不安、抗拒,快要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但仍不可否認,這樣的柏侹,依舊令人沉迷。
兩人間的某種東西在慢慢產生變化,從最初的喜不喜歡,愛與不愛,變成了現在幼不幼稚,成不成長。
紀卻秦歎了口氣,夜風吹涼了渾身的燥熱,也讓混沌的腦袋清醒過來。
他猛的想到,柏侹為什麽會選擇成熟?
因為是他一直在說柏侹幼稚。
為了得到他的歡心,柏侹心甘情願放棄了之前的一切。
這樣的認知讓紀卻秦為之窒息,他不明白,為什麽感情總是這麽難以捉摸。
也認識到,曾經的風/流除了得到短暫的歡愉,並沒有讓他成長。
甚至於和柏侹一樣,都是朦朧且迷茫。
帶著沉甸甸的情緒,紀卻秦第二天登上了前往D市的飛機。
這次出差,他本想著快去快回,可實際情況更要複雜,不得不多留幾天。
在他忙於工作的時候,柏侹也沒閑著。保持著兩天一次的頻率,勤快的往紀家老宅跑。
紀卻秦不在,他渾身的精力沒處施展,身上有傷,大部分工作都是其他人在處理,所以才能騰出時間陪紀爺爺。
從最開始的不冷不熱,到主動留人吃飯,柏侹隻用了短短一星期。
不得不說,他雖然不懂情愛,但哄老人歡心上,一直都很在行。
紀爺爺本來就對他很滿意,更讓柏侹的計劃如魚得水。
他甚至專門發信息對紀卻秦炫耀,可謂是把不要臉做到了極致。
這樣做了沒幾天,就發現紀卻秦把他拉黑了。
柏侹樂不開支,把這件事告訴了紀爺爺。
爺孫倆說了什麽他不知道,只知道紀卻秦把他移出了黑名單。
柏侹在京城過得順心順意,紀卻秦卻在D市焦頭爛額。
和宋厲揚的合作沒有問題,要處理的事也接近尾聲,再有一兩天就能夠離開了。
可時間越近,紀卻秦心裡越抗拒忐忑。找不到原因,才是他煩躁的最終緣由。
許韜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輕聲提醒:“紀總,這次我們要去看柏先生的母親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瞬間點破了躁動的泡沫。
紀卻秦看著許韜,沉吟片刻,“去。”
“是。”
結婚三年,紀卻秦每年都會來看柏侹的母親。
他從小就失去了雙親,因此對柏侹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並且從心底裡認為,哪怕他們之間感情再不和睦,也不應該牽扯到長輩。
既然結婚了,柏侹的母親就是他的母親,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紀卻秦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只是覺得應該這樣做。
而且他做的很小心,柏侹絕對不會察覺。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再次踏上了前往墓地的路。
在入口處登記的時候,紀卻秦正等著許韜簽字,忽然被趕來換班的保安認出來了。
“您來了,”保安笑道,“十月份的時候可沒見到您,還以為那位先生來了,您就不來了。”
這名保安正是柏侹見到的。
“那位?”紀卻秦疑惑,已經猜到了是柏侹。
“對,”保安點頭,“他上次來可把我們嚇壞了,靠著墓碑一動不動,真怕他想不開。”
紀卻秦臉上有了點笑意,他想起來了,那時候恰好是從威尼斯回來之後。
“我和我搭檔去勸他,不知怎麽回事,他匆匆忙忙就離開了。”
“說要……說要回去找一個人。”
許韜也覺得稀奇,他知道柏侹的脾氣,反應這麽大,得是多麽了不起的事?
“找誰?”
保安看著他和紀卻秦,反而摸不著頭腦了,指著紀卻秦,懵懵懂懂說:“找這位先生。”
“找我?”紀卻秦皺眉,快速算了算時間,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柏侹疲憊睡在樓道裡的畫面。
保安想起當時說的話,面上帶了幾分透露隱私的羞怯,“我們告訴那位先生,您每年都來,然後……”
紀卻秦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了。
*
柏侹母親墓前,一個身影靜靜佇立。
在一片灰白與墨黑中,墓碑前的那捧花是唯一的亮色。
冬季的冷風慢慢吹,不妨礙它化身成為最鋒利的刀子,殘忍的切割著柔/軟的皮膚。垂在腿邊的大衣一角被拂動,來回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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