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時嶼不知道他這號人,他可把尹時嶼了解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聽到尹時嶼的名字是三年多前,顧天曉因為車禍骨折,在家躺了兩個月,再回學校的時候,他的狐朋狗友見救星似的把他圍住,請他幫個忙。
這個忙就說來話長了。
顧天曉家裡有錢有勢,身邊總圍著一群狐朋狗友,大家正處在三觀沒定型的年紀,聚在一起很容易鬧事,偶爾逮個軟柿子欺負也是常有的,沒想到他們這次碰上了硬茬,那個硬茬就是尹時嶼。
他們把尹時嶼的書呆子同桌抓到衛生間裡揍了兩次,被多管閑事的尹時嶼錄下了證據,告到了學校,還聯合了同學寫信,一起簽名到遞到校長室,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最後他們落了個全校檢討加停課反省的處分,在家裡沒少被爸媽收拾。
再回來上學的時候,他們憋著一肚子氣,總想找茬收拾尹時嶼一頓,但他們也都知道尹時嶼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軸得很,就算出手也要師出有名,便湊在一起琢磨了一下,想了個損招,把一個平板偷偷放到了尹時嶼的枕頭下面,又拿偷東西這事兒當借口,把尹時嶼堵住收拾了一頓。
尹時嶼自然不可能受這種不白之冤,提出要看監控,幾個傻缺青少年集體傻眼,完全忘了還有監控這茬,正好趕上顧天曉回來,便趕緊過來求他幫忙,可真是恨不得什麽好話都說盡了,跪在地上磕頭求他,當然了,他們也沒忘了把尹時嶼描述成一個多管閑事的煩人精,以增加說服力。
顧天曉在家裡躺了兩個多月,本來就躺得心煩,被人圍住一嘮叨,更心煩了,一人踹了他們一腳,答應叫人幫他們把監控刪掉,只希望他們滾遠點別來煩他。
那之後尹時嶼的生活很是不好過了一段時間,雖然他們班的同學還是相信他,對他很照顧,但其他班的人難免說一些風言風語,畢竟他那段時間看起來很缺錢,聽說連學校的住宿費都拖了好幾個月才交,那幾個搞事的罪魁禍首自然也不遺余力地煽風點火,給尹時嶼找了不少麻煩。
然後尹時嶼就突然轉學了,突然到他們班同學都沒想到,某個周一,大家一進教室,發現尹時嶼的書桌被收拾的乾乾淨淨,像沒人來過一樣,所有的社交軟件也停用了。
後來顧天曉才知道,尹時嶼那段時間缺錢是因為他爸媽意外去世了,他家庭成員關系比較複雜,爸媽留下的那點遺產都被親戚分走了,親戚嘴上都說不會不管他,但誰也沒什麽實際行動,沒人提出把他接回家裡照顧。
然後顧天曉就開始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他要是知道尹時嶼是這個情況,說什麽也不會答應幫忙刪監控。
又過了那麽兩三年,顧天曉還是忘不掉尹時嶼這個人,他越長大越覺得自己那事兒辦的太缺德,對不起這個突然消失掉的尹時嶼。
前幾天他突然得知尹時嶼就是夏孟家抱錯的那個親生兒子,第一反應自然是意外,然後就覺得,自己可能有機會彌補他——不要誤會,他並沒打算和尹時嶼建立什麽深厚的友誼,更沒打點服低做小地道歉,如果有可能,他連話都不想和尹時嶼說,他只是想做點什麽,消除一下自己心裡的愧疚而已。
所以今天他罕見地管起了閑事。
董子洋沒有回復他,他乾脆把電話撥了過去。
顧天曉:“定位發過來。”
董子洋:“……班長,你想幹嘛啊?”
尹時嶼正坐在董子洋面前喝飲料,吸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他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有點失望地眯起了眼睛。
董子洋突然有種再給他買十杯的衝動。
這個念頭讓他很慌張,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就是違背了初衷,他本來是想幫好哥們兒教訓一下尹時嶼的,但現在他對這個人一點都討厭不起來,還莫名其妙地總想湊在他脖子上聞味兒。
像個變態似的。
心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董子洋只聽到顧天曉在電話那邊說:“我有話想和你當面說,別浪費時間,定位發過來。”
董子洋覺得有點棘手,他不想和顧天曉對著乾,顧天曉看著和他們這群莽撞的高中生不一樣。
掛了電話,董子洋猶豫再三,還是發了定位,然後陪尹時嶼瘋玩了半天,從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他有點腿軟,還是尹時嶼扶了他一把,笑眯眯地說晚上請他吃飯,讓他想想吃點什麽。
董子洋覺得挺高興,殊不知這只是尹時嶼的社交禮儀,雖然董子洋是負一百分男,但他請自己出來玩,自己總要回請,負一百分男的人情,不能欠!
兩個人正說著話,顧天曉的消息突然發了過來,說他已經進了遊樂場,讓他們在主題噴泉前面等著他。
顧天曉發完消息就往主題噴泉那裡走,猝不及防地見到了尹時嶼。
尹時嶼拎著個大氣球,和董子洋挨著,兩個人一起低頭看手機,應該是在商量等會兒去哪裡吃飯,尹時嶼看起來特別認真,兩道漂亮的長眉微微擰著。從側面看,他的鼻子特別精致,有點像別人整了以後的小翹鼻。
顧天曉心想,之前沒細看,原來他長這樣。
還真挺好看的。
“董子洋。”顧天曉開口。
董子洋抬頭,滿腦門黑線,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和班長解釋一下,自己現在對尹時嶼真的沒有惡意,以後他可以不用來管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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