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了。
鼻腔像被什麽堵住,冰冷的東西落在手背上。
他初次嘗到了眼淚的滋味,比檸檬水更苦澀,胸膛下的心臟格外難受,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
原來這就是難過。
江戾茫然地抹下眼淚,可淌下的淚水更多了,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明明他叫它們別掉了,別掉了。
他有了人類的喜怒哀樂,不再壓抑難過,真真正正變為人。
小機器人的成人禮是眼淚。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數不清過了多久,他也不在意過了多久。
直到門外傳來噸噸的喵喵叫,將他從這種狀態喚醒,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該吃東西了,段知寒用盡全力想讓他活著,他的生命很寶貴。
段知寒想讓他看看這個世界,他就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他努力站了起來,顫巍巍打開門。
門外是萬頃光明。
江戾被光晃了下,停頓片刻往前走,正如那天走向手術室,走入萬頃光明中。
他先給噸噸喂了貓糧,房子太安靜了,他順手打開電視。
屏幕上播放《封侯》的預告片,他想起畫在腕間的桃花。
他走到廚房做飯,耳邊回想段知寒含笑的聲音:“教你做東西。”
他記得段知寒每一句話,像對方說的那樣,準備好面條和雞蛋,在平底鍋中放入適量油,再將雞蛋打入鍋中,煎好後放在一邊,倒入適量的水,燒開後加入面條。
他給段知寒也煮了碗。
這次他把控好火候,煎出的蛋不是黑乎乎的了,可不小心放多了鹽。
他吃著難吃的雞蛋面,對著面前的空位說:“下次不會放多了。”
對面無人回應。
他吃完飯笨拙洗碗,把衣服放入洗衣機,學著一個人好好生活。
晚上,他走到空蕩的露台,段知寒去了別的星球,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仰起頭想看星空。
可燕城看不到星空。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江戾在家休息了一個月, 那段時間他不知道怎麽過來的,月底諸明帶禮物上門看望。
諸明在醫生的治療下,病好了許多, 至少不會今天說過的話明天就忘了。
諸明感慨地開口:“多虧你們幫我聯系徐醫生, 他又能乾又負責, 不然我的病好不了這麽快,怎麽沒看到段老師?”
江戾似不在意:“他出遠門了。”
“那可惜了。”諸明神情有些遺憾, “我給你們帶了芋泥糕, 這個可好吃了, 就是保質期短,有次我買了忘了吃, 放兩天就壞了, 島上的椰子糕也是,好吃是好吃,濃濃的椰子味兒, 對了你吃過椰子糕嗎?”
“椰子糕軟滑可口入口即化,離島上有家店專門賣椰子糕,他家的綠豆沙也好吃, 排隊的人能從春明路到貓神祠。”
諸明依然是離島上那個樣子, 別人講兩三句話的事, 他能滔滔不絕講十分鍾。
戴鴨舌帽的年輕人打斷諸明:“你能不能少說點兒?”
諸明臉上浮出一抹尷尬,想起來向江戾介紹:“這是我弟弟諸鷹,剛拿了消防員證, 他脾氣就這樣。”
諸明的弟弟是個不喜歡客套的人, 禮貌地摘下鴨舌帽, 視線更多地落到房屋上:“屋頂的木質結構不太安全。”
房屋結構安不安全, 光憑一句話無法定論, 但江戾不想繼續縮在這房子裡,索性重新裝修。
他把裝修的事交給葉成,住回安慶路的小房子。
轉眼間到了三月份,這段時間他做了很多事,參加《逐鹿》宣傳,拍完了《漫漫長夜》,推出了新單曲……
《逐鹿》的票房不算好,但拿獎拿到手軟。
國內重量級獎項自然是金柏獎,《逐鹿》不出意外拿下最佳故事片和最佳編劇獎。
連他都入圍最佳新人獎。
江戾坐在金柏獎的觀眾席上,主持人在台上公布獲獎人選:“恭喜江戾獲得本屆金柏獎最佳新人。”
伴著台下的歡呼聲,江戾走上台。
主持人將話筒遞過去:“第一次拍電影就拿下金柏獎最佳新人,肯定有很多話想說吧?”
“還好。”
主持人被噎了一下,不過江戾就是這個性子,何況江戾剛拿下最佳新人獎,殺青的《漫漫長夜》據說進步很大,有望衝擊來年的最佳男主。
之前江戾缺的就是獎項,如今在電影圈站穩腳跟,未來必將是大佬級人物,他捧還來不及。
他來之前做過功課:“您前不久發行的新歌創下多項記錄,海外播放量破億,但為什麽會叫情書呢?”
主持人聽過這首歌,和流行的快節奏歌不同,開頭是長長的純音樂,名字叫做情書,歌詞沒有一個情字。
有樂評人寫下這樣的評價:聽這首歌像置身漆黑的宇宙,在黑暗中禹禹獨行,你穿過漂浮的隕石群,以為會一直這麽下去,下一秒——
你看到遙遠恆星的光芒。
江戾垂下眼沒回答。
因為伴奏是段知寒的心跳。
那是他寫給段知寒的隱秘情書。
他領完獎走下台,大家默契地沒有提段知寒。
他其實已經無所謂了,再猙獰的傷口都會變成傷疤。
頒獎典禮結束後,安之青提議去遊艇上玩,他見其他人想去便同意了。
安之青重新翻新了遊艇,看上去比去年更敞亮,休息區還多了台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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