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在側後方看著他的身影,到現在他還清楚地記得初見楊隊時候的樣子, 還記得他在解剖室中對著那個殘缺不全的遺體和他訴說著二十多年前的過往, 他看著楊慶民的身子好像比他初見的時候單薄了不少, 發間的白發也多了一些, 但是脊背依舊挺得很直。
車子只能停在山腳下, 剩下的路需要走上去, 楊慶民堅持親自抱著曲振明的骨灰壇,清晨通往山上的青石板有些濕滑,江黎川一直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扶著他的手肘,他聽著他的呼吸漸漸粗重,卻不肯停下腳步,只能湊到他的耳邊耳語了幾句,那好逞強的人才肯歇上片刻,後面的人都跟著停下了腳步。
那蓋著蓋著國旗的骨灰盒子被正式下葬,所有的公安警察整齊排列在了墓碑前面:
“立正。”
“敬禮。”
敬禮的動作整齊劃一,人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那墓碑上還十分年輕的警察的臉,時隔二十年了,曲振明的犧牲才終於水落石出,他當年想要揪出來的犯罪分子才終於伏法,青山處處埋忠骨,這望不到邊的烈士陵園安眠著無數英魂,正義與罪惡的鬥爭永遠都不會休止,以後或許還有越來越多的英雄,烈士安眠於此,就像正義的腳步永不會停止一樣。
天空中不知何時飄散起了雪花,漫天飛舞,地上很快就白了一片,就像是天地都在向烈士致哀一樣。
楊慶民的目光始終看著墓碑上那張熟悉的臉,半晌他輕輕轉頭:
“下雪了,大家回去吧。”
市局中的人都知道他與曲振明的情分不同,想來他和曲隊還有些話說吧,葉銘也和大部隊慢慢下了山,只有江黎川一直站在楊慶民的身後,他對上楊慶民的目光頓了一下出聲:
“您要是和曲叔叔有話說,我就在那樹後面等你。”
說著他就指了指幾節台階下面有一顆很粗的樹,這烈士陵園在選址的時候就是在郊區的一片林子,修建的時候一些古樹都沒有砍掉,那樹粗的江黎川站在後面都不會看到人,楊慶民笑了一下:
“有什麽話你還不能聽,陪我待一會兒吧。”
楊慶民身體不好,下山的人都不太放心,好在上面江黎川陪著他,劉科站在山腳下的位置點了一根煙,這還是葉銘第一次看見他抽煙,他上前一步出聲:
“凶手落網了,楊隊應該也能放心休息一下了。”
劉科靠在了車身上:
“但願吧,那老頭看著好脾氣,倔強的很,不過江黎川聽說有女朋友了,他的心思能移開一些也好。”
“江隊長有女朋友了?”
果然八卦的心態大家都有,就是警察也不例外,葉銘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劉科有些無語:
“我也是聽說...”
還有三天就過年了,聯誼就安排在了第二天的下午,第二天中午一過,葉銘就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家那位家屬站在衣櫃前面挑衣服:
“這件顏色是不是太老氣了?”
楚亦寒指了指一件深灰色的襯衣出聲,葉銘立刻搖頭:
“不老氣,你穿著很有氣質。”
楚亦寒不滿意:
“這深藍色的是不是太正式了?”
“還好吧,我覺得挺合適的。”
葉銘怕他累著,站到了人身邊,抬手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楚哥,其實你穿什麽都好看。”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人穿衣服的時候這麽糾結,不就是一個聚會嗎?
“什麽時候學的很油嘴滑舌了?”
“楚哥,知道的明白你今天是作為家屬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今天是要去聯誼呢?”
葉銘的話酸溜溜的,楚亦寒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我們小葉法醫年輕有為,我若是不打扮的年輕一些,人家該想你怎麽找了個這麽老氣的。”
“胡說,哪來的老氣啊,就這個,高端大氣有內涵。”
聯誼嘛,都是年輕人,這地點劉局交代不能找老掉牙的地方,要年輕化,潮流化,力求今晚把他們市局的這些單身狗都給推銷出去,最後選來選去選到了天諭酒店,酒店頂層能辦酒會,地方大,年輕人剛剛認識,在這樣的地方最好了,晚上還能直接在這邊吃飯,就是一看價格,劉局囊中羞澀啊。
劉局正準備點一些便宜的菜的時候就接到了楚亦寒的電話,這家酒店正是楚亦寒母親楊月霜女士名下的資產,他主動減免了進場費,就連飯菜也給了優惠價,劉局擔心這不合規剛要拒絕,楚亦寒就擋住了他的話頭:
“劉局不用擔心,這個折扣算是成本價,我也不賠本,這個案子忙了這麽長的時間,我作為警察家屬,請愛人的同事吃頓飯沒有什麽問題,這也不是什麽滋生腐敗違規的飯局,這可是為了市局那麽多單身的同志的幸福啊。”
嗯,這最後一句話一下就擊中了我們劉局老母親一樣的心:
“對,楚總說的對。”
下午三點鍾,軍區總醫院的大巴車載著好多的白衣天使停在了酒店的門口,葉銘和楚亦寒已經到了頂層,葉銘就看身邊這平常一個個胡子拉碴,頭髮不剪,忙起來三天都不洗澡的人頓時人模狗樣起來了,私人聚會不穿警服,這一個個的簡直將這酒店當成了戛納電影節,襯衣西褲黑皮鞋,腰板挺直倒是還真像是那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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