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貫很喜歡看航空理論著作,雖然裴弘表示凌潭絕不是個正常人,因為他自己已經在大學時被那些理論摧殘的不成人樣。
但凌潭沒覺得什麽,他從小就接觸這個領域,只要是和飛有關的,他就覺得很有意思。
但今天他沒看一會兒就煩了,一陣一陣地犯困,眼皮都快闔上了。
他手一松勁兒,書就順著衣角滑到了地上,發出“啪”一聲響,又把自己給嚇醒了。
“睡吧。”衛重霄坐在他身邊,靠在床頭抱著電腦,看見他犯困就把電腦合上順手放在床頭櫃上,支起身子關掉了台燈。
“這才不到九點。”
“要不然你還想幹什麽?明天你又是第一班,該睡了。”
凌潭癟癟嘴:“可你是下午的班呀,也陪我睡這麽早嗎?”
“嗯,我也困了。”說著衛重霄就往上拉了拉凌潭的被子,掖好被角,然後俯身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好吧。凌潭想著。反正他今天也是累了。
可是他一閉上眼睛,困意就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今天與連天珩交談的畫面。
他不記得別的什麽,他隻記得連天珩說沈鏡過的並不好。
也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在經歷了如此這般沉重打擊後,怎麽可能輕易走出來。
他心口悶悶的發疼,直憋的快要喘不過來氣。估摸著乾躺了快一個小時,而身旁的衛重霄也睡著了,凌潭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踱到客廳的大窗戶前。
剛望向窗外,他就震驚了。
穆安,下雪了。
雪花紛紛揚揚飄落,如柳絮般隨風輕揚,將天地之間染成白茫茫一片。壓滿了樹梢枝頭,鋪遍了大地。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看著昏黃的路燈下飄飛的雪花,一動不動。
“凌淵,穆安下雪了。”他喃喃道。
一雙有力的手臂突然搭在他肩頭,直快把他圈進身後人的臂彎裡。凌潭嚇了一跳,轉過頭就撞上了一雙深邃的眸子。
“又是一年初雪時啊——”
黑暗中那人的眼眸熠熠閃光,凌潭在他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凌潭避開他的目光,問道:“你怎麽醒了?”
衛重霄搖搖頭不答。
凌潭呼出一口氣,挪開半步離開了他的懷抱,又去看窗外的雪景。
“對不起。”
良久凌潭開口道。
那一瞬衛重霄微微一動,皺起了眉。
凌潭就這麽沒頭沒尾地扔下三個字,然後就繼續沉默,衛重霄卻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並且猜到他其實想要說什麽。
他想說,對不起,我不敢自信地陪你一同見父母,因為我自己的原因,不能全身心地把一切都交給你。
人心是肉長的。哪怕在手上劃出一道口子,都需數日才能結疤,又何況在心中剮出的傷痕。是否可以痊愈如初,無人得知。
凌潭習慣了一人在外摸爬滾打,習慣了為自己套上堅不可摧的鎧甲,守著自己內心那一份驕傲。但越是這樣的人,在遭受打擊時,心裡越痛。
他憑著意志為自己築起一座高塔,可誰知這座高塔會否轟然倒塌?
從凌淵出事那一刻起,衛重霄知道,凌潭的靈魂無時不刻不在被千刀萬剮。
衛重霄看著那人落寞的側臉,夜幕爬上了他的臉龐,與那雙漆黑眼眸中深不見底的陰影融為一體。
凌潭生來驕傲,那上挑的眼尾本該帶著一抹挑釁,或多幾分不正經,欠欠地調戲自己:“喲,這個月的考核我比你高幾分呐。”
他怕凌潭傷心,也怕凌潭為了安慰他,傷了心也不跟他說。
衛重霄一把拉過他的手,放在手心裡細細摩挲,緩慢又堅定地開口道:“不用勉強自己。我等你,也陪著你。”
總歸有一天那傷口會愈合,又何必糾結需要多久呢,只要他們兩個一起走下去。
凌潭愣了愣,猛地扭頭看向他,然後笑了。
“好啊。”
衛重霄勾了勾嘴角,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拉近了幾分,在那雙眼睛上印下輕輕一吻:“回去睡覺。”
凌潭一把摟過他的脖子,故意在他耳邊輕聲道:
“必須好好睡呀,睡足了還要Captain帶我出去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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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們倆第二天的班就正好錯著,所以凌潭根本就沒對“看雪”抱什麽希望。等他倆都落地回家,雪早化乾淨了。
他飛短途航線,一趟回來也就下午兩點。想著衛重霄這點應該還在天上,他就頓感無趣,一個人慢悠悠地開車回家。
原來下雪也沒什麽好的,真冷。
他沒什麽興致地到了家樓下,還差點在台階上滑了個狗吃屎。動作不怎麽優雅地扶住門框,凌潭無語地在兜裡掏門禁卡。
掏著掏著他突然聽見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消息,嚇了一大跳。
[Captain Devil:在哪兒呢?是不是快到家了?]
這人現在不應該在三萬英尺的高空嗎?!
那邊衛重霄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很快一個電話就跟過來了。
“到家沒?”
“你...不是應該在上班麽?”
那頭的人輕笑了聲:“上班怎麽陪小孩兒玩雪呢。換班啦。”
凌潭忍不住嘴角上揚,把已經拿在手裡的門禁又塞回了衣兜裡,問他:“喲,原來Captain要賞臉給我一起玩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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