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內的人們都聽見了這聲巨響,那根弦終於被崩斷了,他們不知道為何幾分鍾前自己還享受著悠閑的飛行,幾分鍾後就仿佛踏進了地獄般,承受這般煎熬。
那個神情激動的男人終於解開安全帶,衝到客艙前端,被幾個乘務員攔住。他舉著拳頭嚷道:“我要去看看怎麽回事!你別攔著我!”
乘務員們把他攔住,勸他回到座位上,他還不聽,繼續吼叫:“你他媽不能讓我死都死的不明不白的!”
Lucy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防止男人造次,卻依然保持禮貌:“請您回到座位上,先生,您這樣很不安全,我們的機長會處理好問題的。”
“行了,年輕人,”旁邊座位上的老人開口道,“大難臨頭,要學會冷靜。”
男人憤憤地甩手回到座位上,扯出安全帶系好,面孔上毫不遮掩地透露著憤怒與恐慌。
他坐下後,客艙裡再也沒有人叫喊,也沒有人說話,安靜到甚至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可清晰地聽到,紊亂的、急促的。
——因為發動機已經不堪重負,失去了動力。
“姐姐!”身後傳來小女孩清脆的聲音,Lucy回頭,看見小女孩在衝她笑。
“我們還能準時到家嗎?我媽媽還在機場等我呢,我不想讓她著急呀。”
Lucy覺得自己眼圈一瞬間就紅了,她捋了捋在顛簸中被打亂的頭髮,擦掉額角的汗,她依然笑著:“要相信機長哥哥呀。”
這話是說給小女孩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因為她也無比恐懼。雖然她強壓著這股情緒,還有安撫驚慌失措的人們。她知道保護乘客們的安全是自己的職責,但她也是人,會感到害怕。
她當了這麽多年空乘,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情況,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麽,她只是在培訓中得知,雙發動機失效的生存率是極低的。何況他們還一頭扎進了積雨雲裡。
對於空難,她了解的也不少。但是近年來飛行安全是有充分保障的,越來越多的人願意選擇坐飛機出行,她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事故的參與者。
她甚至不知道可不可以全身心地相信那兩位年輕的機長,畢竟他們都才三十歲出頭,說句不好聽的,那位姓凌的機長,風評還不是很好,大家都覺得他有點兒輕浮。他們能不能應付得了這樣凶險的事故?
我真的害怕,如果就這樣匆匆地離開人世間,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再跟家人說句話。她想。
這也是機上所有乘客的心聲。
我還不想死。
懷有這個念頭的不僅僅是空姐Lucy,雲際航空安全運行處的經理,那個沒幾根頭髮的小老頭,現在已經急的在整個大樓裡團團轉。他一急,帶的旁邊簽派室新來的小姑娘也直冒汗。
小姑娘結結巴巴地勸道:“您您您別著急,咱們著急也沒用啊是吧。”
經理一臉煩躁,正要說話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他接了電話,不知聽見了什麽,臉色越來越差:“什麽?失聯了?你再給我確認一下機組成員和乘客人數。”
那邊嘰裡咕嚕又說了一通,老經理已經不想再聽,掛斷電話扔到一邊,自己跌坐在椅子裡,手撐著腦袋,不知所措。
“咱們得相信機長對吧。”小姑娘試探著說。
“操,我也想相信。可是你讓我怎麽相信!駕駛艙裡那兩個機長,一個三十二,一個才三十一歲!沒有一個有處理緊急情況的經驗,凌潭又一天到晚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兒,我拿什麽相信他們!”經理揉著太陽穴,絲毫不能冷靜下來。
“可您就是得相信他們,凌哥看上去再不靠譜,也當了這麽多年機長。民航沒有人是靠著年紀吃飯的,您說對吧?再說了,”姑娘眨著眼睛,輕聲道,“現在您不相信他們,還能相信誰呢?”
經理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下,望向窗外,穆安的天空還是一片晴朗,萬裡無雲,平靜的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而千裡之外,偏偏有一架飛機卻正掙扎於雲霧之間。
“那他媽可是二百多條人命,你們必須都給我安安全全地帶回來......”經理喃喃道。
第31章 盲降
八年前,那個隻身一人北上闖到穆安學飛的年輕人,還帶著一腔熱血和衝勁。模擬機裡,陳德明滿目嚴肅,板著臉坐在副駕駛處,看著身邊那個年輕人的一步步操作。
他們在模擬前不久剛震撼整個民航界的哈德遜河迫降奇跡。
不出意外地,在雙發動機損壞的情況下,凌潭駕駛飛機一頭扎到河裡去了,巨大的衝擊力讓飛機在那一瞬間彈跳解體,冒出一團火焰,消弭在水面之上。
他努力地想要保持平靜,但即便是在模擬的環境下,他還是會身臨其境般緊張,本能地感到萬噸壓力。
陳教頭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失望,批評道:“你還差的遠,缺少判斷能力。還有,襟翼為什麽放那麽晚?”
凌潭低著頭挨訓,腦子裡也在思考為什麽自己沒有做到安全水上迫降?
陳德明站起身要離開模擬艙,一邊說道:“下次就別還原事故了,直接訓練水上迫降吧。”
“我要再試一次!”凌潭的眼中燃燒著不服輸的火焰,像兩團不熄的星火,“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試什麽試,”陳德明呵斥道,“你把飛行當什麽了?是你有心氣兒就能安全降落嗎?我告訴你,飛行不像你在學校,念書時多下苦功夫就能考好分數;運動會前狂練跑步就能跑快幾秒。比起你那股子好鬥的氣兒,我覺得乘客更希望你穩重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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