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潭渾身一僵,臉色凝固,死死地盯著他佇立在窗前的背影。
“...你說什麽?”
衛重霄的語氣淡淡的:“說你不想跟我一起去醫院,也是怕觸景傷情吧?”
“......”凌潭突然警惕起來,“傷什麽情?”
“我覺得你可以信任我的。但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衛重霄緩緩轉過身,“從四年開始,你就開始瞞著我了,對吧?”
凌潭皺著眉,一動不動,活像一尊雕塑。他不知道這人突然翻什麽舊帳。
“是昨天小李那話刺激到你了嗎?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向我求證要個確切的答案?關於我到底是不是個殺人凶手的答案?”他的語氣有些僵硬。
衛重霄的眼中閃過了某種情緒,他走近幾步,盯著凌潭幽黑的眸子,微微彎下腰,帶著幾分壓迫感:“我有向你求根問底的資格,凌潭,我也是那場事故的主要參與者之一。”
凌潭避開他的目光:“哦,你是想聽這個?可是你又想從我這裡‘求根問底’什麽?你當時一直在場,應該知道的比我更多吧?民航局關於這次事件已經都調查清楚了,Captain你還有什麽問題?”
“有,私人問題,”衛重霄絲毫沒有移開視線,好像想把他那雙深藏情緒的漆黑瞳孔看透,“我想問問你對那次事件的看法。”
“我沒什麽看法。我做了該做的事。”
“那麽,對那個死去乘客的看法呢?”
凌潭垂在床邊的手不受控制地攥起拳頭,腦海中那根弦開始不由自主地繃直。他呼出一口氣,每個字都像是從嘴中擠出來的:“也沒什麽看法。是我對不起他。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衛重霄深吸一口氣,換了個站姿:“我不是信了小李的話,我只是覺得你完全可以跟我說實話——”
凌潭挑眉:“說實話然後呢?”
“然後我會幫你——但是你,到現在還在跟我說謊!”衛重霄的語調陡然變高,凌潭才發現這人其實一直在壓抑著那股怒氣,那股從四年前燒到今日的怒氣。
凌潭則毫不示弱,對上他的視線,一字一句道:“因為你不在乎了。”
“不在乎的是你,覺得無所謂的也是你。”
“對,是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凌潭重重地點了點頭,內心的消極情緒又開始翻滾,他不意與衛重霄再爭吵,現在隻想找個安靜地方自己呆著,所以站起身走向門口,手拉上了門把,“因為我是一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人,我還害死了親哥和親媽,小李說的沒錯。”
衛重霄隻覺得氣血都在往腦子裡翻湧,壓低聲線:“凌潭,在四年前那趟航班上有個乘務員,主要協助處理那個乘客突然發病的情況,下機後跟我們一起去了醫院——就是我剛剛去的那家。小姑娘回穆安之後就辭職了,她告訴我她再也不想這樣目睹別人生命的流逝,而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凌潭的腳步頓住了,一時間甚至把門把手攥出了哢哢的聲響。
“——她告訴我,那個乘客死在了他鄉,身邊連一個親人也沒有,甚至過了好幾天也沒有人去將他帶回家。可他還那麽年輕。凌潭,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願意跟我一起去醫院,他和你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對於他連提都不願意提到一句!”
那在一刻,凌潭隻覺得心是麻木的。仿佛渾身躁動的血液都從一個黑色的漩渦中被抽離,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軀殼。
“凌機長,他快不行了!”
“如果再不降,那個乘客會死。”
“你還我的兒子啊!你這個魔鬼!”
“對不起,她死於服用安眠藥過量,凌先生,請節哀。”
“你的血,是冷的嗎?”
昔日紛繁複雜的,屬於不同人的聲音此時在他腦海中炸了鍋,一齊化成了心魔,攻上陣來。
——“啪”,飛機胸針重重摔在地上,支離破碎。
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於斷了。
凌潭回過身,大步猛地衝到衛重霄面前,拎起他的衣領將他一把按在牆上,他情緒失控時的手勁真不是蓋的,甚至衛重霄後背撞到牆上時還發出“咚”的一聲。
“因為我沒臉見他!我沒臉見他!!我不光知道他年輕、可憐,我還知道他是為了要參加一個音樂交流會才準備去倫敦,他的小提琴拉的很好,在音樂學院當老師——他怎麽會死,他怎麽可能會死!!”他失控地怒吼著,臉上帶著與昨天如出一轍的暴戾。
“他不會死,他怎麽會有心臟病?他那麽健康那麽強壯,他不會...他不會...該死的人是我...”
衛重霄被他推到牆上時還愣了幾秒,腦子一片空白。但是看見凌潭發紅的眼,他第一反應就是安慰那人的情緒,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凌潭的呼吸很急促,像條脫水瀕死的魚,死死瞪著眼前的人,聲音卻突然弱了下來。
“他不是‘那個乘客’,他是我哥,衛重霄。”
——他是我哥。
這個答案正中紅心,印證了衛重霄所有猜測,也重重地砸進了他的心裡。
第29章 山雨欲來
記憶裡小提琴的聲音悠揚悅耳,一曲終了,客廳裡傳來一陣拍手叫好。
女客人由衷地讚歎:“你們家小淵真有能耐,這以後要是去了什麽樂團當小提琴手,那可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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